“送我的?”
顧嶼深挑眉:“你能允許你丈夫送彆的女人珠寶?”
“……”
哦,不允許。
等一下,不是……
什麼丈夫啊!!
我們結婚才幾天,有你說這麼順口的嗎!
時間已經不早,往常顧嶼深從不在家吃早餐,經常不按時用餐,這會兒已經有些遲了。
他沒再多待,出門了。
而南知這才起身,打開茶幾上的絲絨黑盒。
由鑽石與12顆鴿子血紅寶石連接而成的項鏈,每一顆都碩大清澈,拿在手裡都沉甸甸,一打開便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南知並不是個喜歡珠寶的,但這一刻還是被美到屏息凝神。
首飾盒右下角有一張縫製固定的標簽紙。
上麵用極流暢好看的行書字體寫了兩行字。
一行是中文——玫瑰至上。
一行是英文——My Princess。
我的公主。
南知心毫無預兆地像是被用力攥了下,而後看著窗外的顧嶼深做進車,輕輕舔了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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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還是頭一回吃這麼豐富又中式的早點,舒姨做飯手藝很好,她難得多吃了些。
出門,司機已經停在外麵了。
司機今早把顧總送去公司後就又折回來了,原以為住在這兒的是顧總的女朋友,今一早卻被交代去送顧太太上班。
顧太太。
司機差點沒抓穩方向盤。
顧嶼深讓司機以後專門負責南知的日常出行,並且也告誡人不能將兩人的關係肆意宣揚出去。
“顧太太。”
“……”
剛才在裡頭聽舒姨叫了好幾聲“顧太太”,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產生免疫了,可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南知臊著臉,“嗯”一聲。
“您是去北京芭蕾舞團嗎?”
“嗯。”
上車,一路上司機都因為太過好奇忍不住頻頻透過後視鏡看坐在後頭的女人。
她長得漂亮,但又和大多數的漂亮姑娘不一樣,一種說不上來的出塵氣質。
難怪會得顧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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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舞團。最近團裡新來了一批新人,都還不足20歲。
還要參加一個活動,團長分配給南知讓她帶一帶這些新人的任務。
南知從前在國外活動的多,大小獎項也都是國外的,大家多少都看過她那些足以當範本的芭蕾舞表演視頻,但前不久的《舞姬》才是真正讓大家從心底欽佩她。
這些天就連高汐都一點不來找她的麻煩。
結束一上午的帶人訓練,南知獨自一人回到自己的舞房。
連完基本功,又跳了一支單人舞劇,出了一身汗,舒服多了。
她去淋浴房洗澡,換好衣服,一出去便接到媽媽的電話。
南知指尖一頓,接起來:“喂?”
“滋滋,你現在在哪兒。”
“芭蕾舞團,怎麼了?”
“今天是你爺爺忌日,我跟你爸打算去一趟,也給你奶奶去掃個墓。”
衛生間的水還開著,熱氣向上,糊住了眼前的鏡子,南知像是忽然愣住了,站在原地,沒動也沒回答。
南母:“滋滋?”
“嗯,我現在沒什麼事,跟你們一起去吧。”
南母:“行,那我和爸爸來接你。”
南知的爺爺去世得早,那時她還小,長大後對爺爺印象也不深刻,也因此感情微薄,但南知和奶奶卻不一樣,感情很深。
奶奶是20世紀國內最早一批跳芭蕾舞的,以前還屬於中|央芭蕾舞劇團。
南知最早對芭蕾舞的興趣就來自奶奶,覺得漂亮優雅,她也想跳。
南知和父母二人一起出國時,奶奶沒有走。
她嫌國外人生地不熟,也不願離開自己的舞團,便依舊留在國內。
可後來奶奶不下心摔折了腿,身體也不知怎麼忽然每況愈下,漸漸臥床難起。
原本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人,忽然就連起身都困難。
南知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倒下去是這麼容易這麼突然。
南兼石後來找人接老人家到國外來治療了,但於事無補,不到兩個月,奶奶就離世了。
她從前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可在人生路的最後,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像一張支離破碎的薄紙,瘦得可怕。
老人家死後還是希望能魂歸故裡,幾經輾轉,最後送回國與爺爺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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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在舞團等了片刻,很快父母就來了,她坐上車。
“你這個點出來沒事吧?”南母問。
南知:“沒事,我和團長說過了。”
“最近腰怎麼樣?”
“挺好的,沒痛。”南知想到一事,“對了,我明天要去上海一趟。”
“又有演出?”
“不是,簽了一個舞蹈節目,要去當評審,明天過去跟他們詳聊一下。”
南母笑著揉了揉她頭發:“滋滋這麼厲害啊,都當評審了。”
南知笑了笑,對這點倒是自信:“您才發現啊。”
聊完,南知看向車窗外,她把車窗拉下一條縫隙,吹著冷風。
南母問南兼石:“對了,剛才過來你碰到小易,跟他說什麼了?”
南兼石:“沒說什麼,看著表情也不太對勁,沒說什麼就走了。”
南母有些奇怪:“我以前看小易性格很好一個男孩子啊。”
“我也不清楚。”
“是不是易家有什麼事情?”
“應該不是,沒聽說,可能他就是有什麼其他要緊的事吧。”
南母看了眼身旁的南知,又問:“小易不是之前還對咱們滋滋挺喜歡的?我看他對你一直很熱絡啊。”
南知:“……媽,你不會還想著撮合我跟那個易彬庭吧?”
南母:“你真不喜歡?”
南知嘟囔:“他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
南兼石插話道:“現在這情況,就算小易對南知有意也難啊,那頭還有個顧氏集團,要是一邊不回應顧總,一邊撮合滋滋跟小易一起,那才是真得罪了顧氏,這可得罪不起啊。”
南知額頭貼著車窗,還沒告訴父母自己乾的好事,心虛得緊,隻當沒聽見。
南母歎了口氣,說:“這叫什麼事,我看那顧總也不是好人,哪兒有他那麼沒禮數的提親的。”
“你當還是幾年前呢?現在我們和顧氏集團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彆,顧氏這些年在顧嶼深手底下發展迅速,小夥子年紀輕輕卻很有手段。”南兼石說,“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他怎麼會跟我們提親。”
南兼石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他們南氏集團到底有什麼可以讓顧氏所圖的。
即便真是有所圖,也有很多其他更好的選擇。
南兼石又歎口氣,道:“過幾天就到項目招標了,我還真是擔心顧氏會趁這個節骨眼落井下石。”
“……”
南知在一旁越聽越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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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墓園。
爺爺去世時南兼石還沒發家,隻是普通富裕,便葬在一個中檔公墓,奶奶後來便也一並葬在那兒。
墓地蕭瑟。
父母在爺爺奶奶墓碑前放上貢品。
南知心情不可自抑地往下沉。
奶奶去世時是她最難過的階段。
背井離鄉,獨自在國外生活。
她之前拔蛀牙的智齒臉腫了,因此失去過一次很難得的表演機會。
一開始她不知道這個機會已經給了彆人,還火急火燎趕到表演場地。
給奶奶打電話時她聲音已經很微弱了,但還是跟她說:“不要心急,好好表現,奶奶相信你的實力,也不要擔心奶奶,奶奶今天覺得身體好多了。”
當晚,南知得知自己的機會被人搶去,她獨自一人坐在舞廳外,嘴裡含著為了能儘快消腫的冰塊,默默掉眼淚。
同時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說奶奶走了。
她兩邊都錯過了。
什麼都沒留住。
也因此,南知總是對奶奶有愧疚之情,因為沒有見上她最後一麵,也因為辜負了她的期待。
所以後來她不再愛吃糖,也努力抓住了每一次機會,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可已經消逝的缺憾永遠都彌補不了。
奶奶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哪怕她現在有了很多很多舞台機會,但也永遠的失去了那一次。
從墓園離開後南知的情緒就始終跌至穀底,有點想哭,但事情過了這麼久,缺乏一個突破口,一時半會兒也哭不出來。
她沒再去舞團,直接回了錦繡山莊。
回來得早,屋裡沒人。
她徑自上樓,將自己摔進柔軟的床鋪,臉朝下埋下去。
像想要逃避一切的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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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嶼深今天一下班就回來了。
到的時候舒姨已經來了,她剛來,還不了解顧先生顧太太的喜好,便問晚上想吃什麼。
顧嶼深說了幾道從前南知喜歡吃的菜。
芝士焗番薯、糖醋排骨、酒釀小圓子……
舒姨在心裡盤算一遍,笑說:“原來顧太太喜歡吃甜食。”
“嗯。”頓了頓,顧嶼深又補充,“不過彆加太多糖,她跳舞,腰經常發炎,吃胖了又得節食減肥。”
舒姨在心裡一一記下,感慨道:“顧總對太太可真細心。”
顧嶼深一頓,淡淡哂笑了下。
舒姨做了低糖芝士焗番薯和糖醋排骨,還有其他一些大眾都適口的菜。
“顧總,太太什麼時候回來?若是晚的話我把焗番薯去保溫,這冷了就不好吃了。”
顧嶼深拿出手機,給南知發信息。
「顧嶼深:幾點回來?」
「南知:下來了。」
顧嶼深一頓,沒一會兒,樓梯上傳來聲音,南知下樓了。
舒姨道:“太太在家啊,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南知:“我回得早,在樓上睡覺呢。”
她隻是躺著,但沒睡著,反而更加昏昏沉沉,腦袋都是重的。
她拉開餐桌椅在顧嶼深對麵坐下。
顧嶼深側頭看她,她臉上還有睡覺留下的印子,紅色的壓痕,長發放下來,烏黑發亮,極漂亮。
但看著不對勁。
顧嶼深問:“不舒服?”
南知搖頭:“沒。”
兩人便沒再說話了,餐桌上安安靜靜,兩人各自吃飯。
南知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做得地道好吃,很符合她的口味。
可今天不一樣,剛剛看完奶奶回來,這樣的甜味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從前的事。
想到她因為牙疼丟失的那次機會,也想到奶奶離開的那一個夜晚,她哭著從劇院拚命往醫院趕。
她鼻子一酸。
一直忍到現在的澀意終於在這一刻找到突破口。
南知放下筷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彎下背,抬手用力捂住了眼睛,洶湧而來的淚水從指縫滾落。
顧嶼深一愣。
足足看了她半分鐘,他終於起身,走到南知身邊,摟著人肩膀把人按進了自己懷裡。
人在脆弱狀態下如果碰到一個港灣,是會毫不猶豫地紮頭進去的。
南知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終於漸漸哭出了聲。
顧嶼深揉著她頭發,聲音難得溫柔,像是怕吵醒這個沉溺在自己世界裡的小朋友。
他溫聲問:“沒事了,滋滋,我在。”
他喚的是,滋滋。
如果南知稍微從難過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一些的話,就會發覺顧嶼深嗓音格外溫柔,帶著無條件的縱容和妥協。
他靠在南知耳邊,真跟哄小朋友似的:“昨晚我買了個小玩意兒,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