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顧嶼深一己之力, 兩人婚禮籌備過程簡直是全程網絡直播,也算是坐實了他戀愛腦的“標簽”。
因為這稱號,他們富家公子圈兒裡頭不少還有不少笑他的。
誰都沒想到有朝一日顧嶼深會被冠上這名號,偏偏他自己還甘之如飴。
某天晚上南知兩人閒來無事, 窩在客廳沙發看電影, 南知靠在沙發一側, 懷裡抱著一盒櫻桃, 腳擱在顧嶼深腿上。
她聽著電影的聲兒, 一邊捧著手機和鳳佳閒聊。
鳳佳最近接了個任務, 負責替她那位藝術家籌備一場小型音樂會, 正好場地對接的人是過去的同學, 叫李卓。
[鳳佳:滋滋, 顧嶼深以後怕是真要沒‘顧總’的威嚴了。]
[鳳佳:連李卓都敢笑顧嶼深戀愛腦了,說他現在在他們圈子裡已經沒地位了。]
“……”
腳趾踩踩他腿, 顧嶼深側頭看她。
南知把手機給他看。
顧嶼深掃一眼,勾唇輕嗤。
“你現在是不是特後悔。”南知笑問,“以前你在他們裡頭可是頭頭兒, 現在連麵子都沒了。”
“有什麼可後悔。”顧嶼深挑眉,“那群人是吃不到葡萄酸。”
“……”
還真是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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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很快,到了6月初。
冬天早已過去, 短暫的春天也迎來了初夏。
北京的初夏特彆漂亮, 悠長的胡同,院子裡都是鬱鬱蔥蔥的樹,鳥叫蟬鳴此起彼伏, 斑駁光影下飄蕩著槐花香和陽光的味道。
他們的婚禮便定在的6月。
當初他們在冬天分開,記憶裡都是連綿不停的陰雨和刺骨的寒風。
而現如今,夏天的記憶覆蓋冬日回憶, 陰雨變成驕陽,寒風變成純白色裙擺。
因為那張結婚證早已經領了大半年,於是婚禮也省去了一係列接親的繁複流程,隻保留晚上的婚宴,以及供好友們狂歡的after party。
鳳佳陪著南知一塊兒在化妝室化妝。
她已經換上那件蕾絲魚尾服,坐在鏡子前,皮膚白皙光澤,光是坐著就閃閃發光。
“一會兒我肯定會哭死的,嗚嗚嗚我的滋滋也太美了。”
鳳佳平時大大咧咧,但這一刻還是被這氛圍感染,又說,“我覺得顧嶼深看到你穿婚紗的樣子肯定也得哭。”
這些天南知刷了不少彆人的婚禮視頻。
也有不少特意將婚紗的first look保留到婚禮當天的,新郎轉身看到新娘就開始鼻酸流淚。其中國外草坪婚禮新郎哭得更多,情緒更外放,還有不少捂眼哭得泣不成聲的。
不過南知想象不出顧嶼深哭的樣子。
她從來沒親眼見過他哭。
更何況——
“上次試紗時的照片他都看到過了,也不算是first look了。”南知笑了笑,“應該不會哭了吧。”
兩人正說著,忽然房間門被敲響。
鳳佳問:“誰啊?”
顧嶼深的聲音:“我。”
鳳佳立馬跑過去擋門,隻開一條縫,探出腦袋,不止顧嶼深,身後周越也在。
她用身體擋著指責道:“新娘化妝呢,你們過來乾嘛?”
顧嶼深挑眉,笑了:“我老婆我還不能看了?”
“婚禮前就是不能見麵。”鳳佳隨口胡謅,“這是習俗,見麵不吉利,會婚姻不幸福的。”
她完全是性急下的胡言亂語,而顧嶼深正抬手準備推門的動作卻因為這話頓時停了,蹙起眉,似乎是在思考這習俗是真是假。
一旁周越目瞪口呆:“不是,你還信這個?!”
鳳佳朝周越打一拳:“你就是不信才光到現在!”
“呸,我那是沒興趣進婚姻的墳墓好吧。”
周越說著,又佯裝要破門而入的架勢用力扒住門板往外拉,嚇得鳳佳驚叫不已,拚死抓住門把。
直到顧嶼深把周越往後拉一把,他才哈哈大笑鬆開手,顯然剛才是故意逗她。
周越嘖嘖搖頭:“鳳佳,你可讓我太失望了,你居然也相信那種玩意兒”
鳳佳也發現自己被取樂,氣急敗壞地喊周越快滾。
裡頭,南知也笑得停不下來,盈盈笑意全從眼底透出來。
她穿著潔白婚紗,耳邊依舊是故友鬨鬨騰騰的聲音,跟從前一樣,什麼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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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到,南知由酒店工作人員引著來到宴會廳大門前。
裡頭傳來主持人的聲音,說接下來讓我們歡迎新娘入場。
台下掌聲雷動,夾雜著好友們的歡呼聲口哨聲,氛圍熱烈。
宴會廳大門徐徐打開,白色霧氣鋪散開來,像是夢幻雲海。
這是一個可以容納上百桌的宴會廳,層高十米,一切都如夢似幻,高中好友們坐在一起,格外捧場,喊著“南姐萬歲!”“仙女下凡!”……
逗得其他人都笑起來。
換作平時,南知估計又要因為“南姐”那稱呼罵人,但此刻她仿佛已經全然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婚禮場地的布置由顧嶼深全權負責,這是南知第一次走進這個宴會廳。
周圍燈光都熄滅,偌大的頂懸掛著高低錯落的水晶燈飾,向四周鋪散開去,幾乎看不到邊際,在燈光折射下流光溢彩,像是置身亙古銀河下的漫天星河之中,主舞台頂上是一輪巨大的彎月,一架飛機懸掛在星河之中,機尾燈光閃爍。
這一切都讓南知想到分開六年時間顧嶼深無數次坐上的那架飛往國外的飛機。
婚禮布置花了很多很多心思。
絕非隻是顧嶼深交給婚慶公司去準備的,這其中融入了獨屬於他們兩人的細節。
比如背景中由光束繪作的朦朧又夢幻的跳著芭蕾的女孩兒形象,比如那一盞昏黃的路燈。
這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畫麵。
比如此刻大屏幕中放著的兩人身穿校服在校園中的照片,紙飛機遙遙飛過,照片也變成了身著婚紗與西服的模樣。
這一刻南知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在婚禮現場。
而是真正一步步走進了顧嶼深的世界,走進了他的心尖。
她鼻尖發酸。
在眾人歡呼雀躍聲中緩步走到舞台前。
父母就站在這兒,父親眼眶濕潤,母親早就沒忍住淚水。
南知微微矮身,由媽媽替她蓋下頭紗,而後挽著父親手臂緩緩走上台。
她抬起眼,看著長長的舞台儘頭站著的男人。
他穿著得體的西裝,打了領帶,身量挺拔,下頜微抬,緊緊注視著她的方向。
按照原本的流程,是由南父牽著南知到主舞台,將南知交到顧嶼深手中,但此刻顧嶼深看著眼前一襲潔白婚紗的南知,喉結不住滾動,幾乎是迫切地提步往前走去,主動去接過了南知的手。
距離近了,南知才發現顧嶼深眼眶紅得厲害,又沉又深,像沼澤般。
她眼睛也是濕潤的。
兩人便這麼對視著,像是從一汪深潭看向了另一汪深潭。
在底下的歡呼尖叫聲,南知的手被交給顧嶼深。
男人手掌寬厚溫熱,牢牢攥緊。
他視線不變,隻眼尾的紅又加深了一度。
兩人牽著手回到主舞台,接下來便是新郎新娘相互致辭環節。
首先是南知。
其實她也是不習慣去表達那些肉麻衷腸的性格,更不習慣在眾人麵前表示愛意,所以這份致辭她昨晚想了很久很久。
南知手握話筒,看著顧嶼深的眼睛。
“嶼深同學。”她笑著這麼說了一句。
顧嶼深眼睫輕顫了下。
“我想了很久在婚禮這個場合,我最想對你說的話是什麼?昨天晚上失眠時我終於想明白了,不是我愛你。”她停頓,看著他歪頭笑,“而是,謝謝你。”
“謝謝你這麼多年一如既往的愛我,謝謝你對我的所有縱容和寵愛,謝謝你讓我覺得那些不確定的未來都可以成為浪漫的冒險,謝謝你支持我成為我想成為的人,謝謝你讓我站在這裡,可以昂首挺胸地踏入婚姻,自豪地說出——”
南知眼含熱淚,心臟仿佛被蜜餞塞滿,她如此篤定這一刻的選擇,左手高舉起,嗓音也染上雀躍的堅定,“我結婚啦!”
因為是你,也隻有你,能讓我此時此刻喜悅又自豪,因為我要嫁給你了。
南知致辭結束,台下眾人響起掌聲。
好友們起哄打趣聲都停了,無數道目光溫柔地注視過來,一旁媽媽和鳳佳早就哭得泣不成聲。
輪到顧嶼深發言。
他一開口嗓音就帶著濃濃哽咽,強忍著,鼻音很重:“滋滋,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多麼沉甸甸的一句話。
可經顧嶼深的嘴說出來,就能讓人確信的確如此。
痛苦無助的童年,不負責任的母親和暴力傾向的父親。
南知是他的燈塔,是他的風向標,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如果沒有你,顧嶼深就不是完整的。”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格外沉重,聲線低而緩,發自肺腑,“隻有你在我身邊時,我的心和人生才是完整的。”
“十六歲那年在朧湖灣外拂過的夏風,終於翻身越嶺,吹過重重山崗,直至今日,我們站在這裡。”
“滋滋,我愛你。”
顧嶼深喉結滾動,黑睫顫了又顫,明亮的聚光燈光束下滾落的淚珠並不明顯,台下沒人看清,但還是被南知捕捉到。
像是砸落在她心尖的水潭,泛起層層漣漪。
南知瞳孔不自禁地下意識放大,視線被那顆滾落的淚珠牢牢抓住。
聽到他繼續說:“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南知鼻尖發酸。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抱住顧嶼深,雙臂收緊。
台下是歡呼鼓掌聲。
他們或許並不知這句話對顧嶼深而言意味著什麼,但南知明白。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這句話有多沉重多認真多赤忱。
這個婚禮宴會廳層高十米,高低錯落懸掛的玻璃燈化作宇宙星河,而他們就這麼站在璀璨星河下,仿佛擁有了全世界最最難得的珍寶。
台下的掌聲喝彩聲都是為他們曆儘千帆後的頒發的獎章。
南知抱著他,察覺後頸滾落一個灼熱的溫度——那是顧嶼深的眼淚。
她睫毛顫著,也落下淚來,她仰起頭,下巴抵著顧嶼深肩膀,在她耳邊認真地低聲:“我愛你,嶼深,我們會擁有一個特彆幸福的家。”
他胸腔中心臟跳得格外用力。
“嗯。”喉結滾動著,顧嶼深說,“我也愛你。”
-
婚禮儀式結束,顧嶼深同南知一道各桌去敬酒。
大多都是商場上的合作夥伴以及南知這頭的親戚、同事和好友。顧嶼深父母早亡,親屬關係也簡單,隻有一桌,兩家看著還挺年輕的家庭。
中間坐了個小朋友,五六歲模樣,穿著粉色的蓬蓬裙,頭頂盤發上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像個小公主,打扮得精致漂亮。
一見南知走過來,小女孩兒便掙開媽媽的手搖搖晃晃走過去,“啪嘰”一下抱住了南知的腿。
一點不怕生。
南知一開始還被嚇了跳,但低頭看到女孩兒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便覺得心都化了。
她笑起來,舉著酒杯彎腰問:“怎麼啦?”
女孩兒用軟乎乎的稚嫩聲線說:“姐姐你長得比仙女還要漂亮。”
沒有人不喜歡嘴甜的漂亮小姑娘。
南知學著她語氣問:“你還見過仙女呀?”
女孩兒用力點頭,豎起一根食指:“我在電視機裡看到的。”
女孩媽媽從座位上起身,笑著快步過來,將女孩兒抱起到臂彎,笑斥道:“叫錯啦溫溫,你要叫阿姨。”
南知:?
她就跟顧嶼深結了個婚,這都升級成“阿姨”了嗎?
顧嶼深介紹道:“這是我媽親姐姐的女兒,這是她孩子,溫溫。”
南知在心裡迅速推算了下,眼前這個年輕女人算是顧嶼深的表姐,她伸出酒杯碰了碰,叫一聲“姐姐”。
女人立馬不好意思似的擺手:“彆彆……”
看得出來,顧嶼深和他們這些年確實沒有來往。
當時張曉淳出生於普通家庭,家境並不優渥,外甥女家自然也如此,不過她們安於現狀,從未刻意攀附顧家什麼,過得也算舒適自在。
如果不是這次婚禮,大概幾年也見不上一回。
南知笑起來時明豔又有親和力,很快就和一桌人打熟,臨走時還教溫溫原樣叫自己“姐姐”,邀人放了暑假就來家裡玩兒。
耽擱了些時間,繼續往下一桌走。
顧嶼深笑問:“你很喜歡她?”
“嗯?”
“溫溫。”
“喜歡啊,所有長得漂亮的小孩兒我都喜歡。”南知說,“而且她還那麼乖,嘴又甜,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不喜歡她嗎?”
顧嶼深聽她鬨鬨騰騰地說話,誇著他的血緣親人,不自覺勾唇。
頓了頓,南知側頭看向他。
男人今天特意打理過發型,利落乾淨,襯得眉眼輪廓更優越,帥得要命。
南知自顧自說:“兒子和女兒的話,我還是更喜歡女兒,我還可以給她買好多好多漂亮裙子。”
她又看顧嶼深一眼,說,“而且聽說女兒會更像爸爸。”
顧嶼深步子一頓,喉結滾動,沉聲:“你打算要孩子嗎?”
南知不明所以:“你不要嗎?”
他沒說話。
他們其實從沒認真討論過這個問題。
但仔細想想,如果顧嶼深不打算要孩子的話,南知也是能理解的,畢竟那樣被忽視的痛苦童年,也許他會對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感到負擔和壓力。
“你可以在未來這些時間裡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孩子,當然也可以隻有我們倆。”南知說,“但我還是……”
“要。”顧嶼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