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小紅想起中午吃的那根火腿腸,一陣反胃,差點就吐了出來。
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可是她心底裡又很清楚,這座山頭被他們這幫數千號流民占了足足四五天,能吃能喝的,全都搜刮了個遍,怎麼可能還會有漏網之魚。
便宜娘說他們曾是殺豬的屠戶……她仔細看向穀李氏,見她一臉豔羨,還不時的舔著嘴唇,她不由心驚不已。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人吃的可能是……人|肉?
她不動聲色的離穀李氏遠了些,穀李氏似隻是來過過嘴癮的,也不在意她的疏離。
穀小紅想了想,叮囑道:“要看好小藍四柱他們,彆叫他們落單了。”
這世道,女人和孩子總是最危險的。
也不知穀李氏聽進去沒有,下午再出去找吃的時,穀小紅就沒敢離穀家人太遠,時刻關注著家裡最小的幾個弟弟妹妹。
不過無事發生,她鬆了一口氣之餘,後麵不由就懈怠了幾分。
直至事發時。
當晚就有流寇襲擊難民。
流寇沾了個“寇”字,那自然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手中有刀有棍,下手狠辣,招招都朝人身上的要害處去,根本不怕殺人又見血。
他們這般,難民們哪裡抵得住。
“快,快起來!”
“流寇來了!”
幾乎是慘叫聲頓起,穀家人就都被驚醒了,幾個孩子緊緊巴住身邊的大人,穀老大幾個握緊了手裡被削尖了的棍子。
一開始還不敢下死手,隻以擊退流寇為目的,但在隔壁有男人被一刀砍死之後,穀老大和穀老二就全沒了顧忌,幾乎是閉著眼睛使勁打。
莊稼人都有把子力氣,兩人常年種田,雖然逃荒途中吃了不少苦,但這些時日在山上,也算是吃著肉了,身上有力氣,就要殺人。
“用力打!打死我們才能活!”
“他娘的,老子今天就叫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殺人!”
難民們沒有想到流寇數量這麼多,至少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多。
這幫人上山晚,上來什麼吃的都沒有了。餓極了的人,什麼都搶,什麼都阻擋不了他們。
有些人餓極了,甚至見到什麼就咬什麼,見著人就更不用說了,上去就咬,能直接咬掉人的一口肉。
所以人群中不斷的傳來痛呼聲,求救聲,慘叫聲,更有孩子們驚懼的哭喊聲,空氣裡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幺兒啊!求求你們放了他,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了!”
“呸!當老子願意吃他這硬梆梆的老肉,把你身邊那個小丫頭送過來,老子考慮考慮!”
“不要啊,娘!大妞是我的命根子啊!”
“哼,那可由不得你們!”
手起刀落間,一家人分崩離析,陰陽兩見。
這樣的事,不斷發生著,沒有人能夠阻止,也沒有人能夠幸免於難。
穀家這邊,穀老大和穀老二隻有兩個人,穀老頭帶著幾個年長的孫子在一旁時不時的搭把手。
至於穀老太、穀李氏、穀四妮以及穀小紅等幾個女的,幾乎都被嚇住了,躲在幾個男人身後,抱成團瑟瑟發抖。
穀小紅再一次麵對此種凶殘的現實,她甚至生出了一種念頭,“要不乾脆就此死了也好,說不定就能穿回去了。”
可惜她沒有勇氣,既沒有勇氣坦然赴死,也沒有膽量過去找死,她抱緊自己,將頭埋了起來,以期這一切都能夠早點結束。
然而這怎麼可能。
等流寇殺夠了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穀小藍和穀小綠已經被人趁亂揪走了。
最小的三柱和四柱也不知哪兒去了。
穀老太一臉的血,不知是沾上的,還是她自己身上的。
穀四妮滿臉青紫,一隻腿也瘸了,這是受到波及了。
穀李氏最嚴重,她的一半頭皮都被扯下去了,耳朵也沒了一隻,手臂更是被砍了大半個下去,血糊了一身。
比在前麵打頭陣的穀老大幾人傷的還要重。
可是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情管她的傷,因為每個人身上都有傷,且都還不輕。
還有穀小紅,她的手被人拽脫臼了,垂在一側,像是斷了一樣。
一時也不知去哪裡找人給她複位,穀家人都不懂這個,也全顧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