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這話, 年輕男子的臉上這才終於有了一絲真實的表情,他錯愕了一瞬,轉而收起平靜無波的麵孔, 整個人變得死氣沉沉起來,又顯得極為陰冷。
他的衣袖下確實藏了弩箭防身, 至今為止不知練過多少回, 殺過多少人,以他現在這副病得要死的模樣,從無人能提前防備於他, 不想今日竟叫這女子叫破。
他的手指一直按在弩箭的開關上, 卻並沒有按下去。
他知道她既能進來, 必是經過層層防衛的, 要不然也到不了他跟前。
密衛是不可能背叛他的, 所以隻能是她好手段。
“你是誰?究竟所為何來?”
我是誰, 你不必知。所為何來?來看一眼你這個可憐人罷了。
院子裡響起異動, 有人往這邊來了, 清音最後道:“你放心吧, 黃泉路上他們都會陪著你一起。”
明知她說這話惡意滿滿, 令人咬牙,他卻從心底裡升出幾分難以言喻的痛快。
那就好,那就好!
都死了乾淨。
……
蜀王瘋了,平王等人皆認可此說法。
蜀王手中掌握的線索越來越多,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大, 這還要感謝平王等人替他分擔了諸多風險,要不然早驚動皇帝了。
不過皇帝不聾不瞎,很難有什麼他想知道卻不知道的事。他知道蜀王在忙活什麼之後,起先是真氣的要殺人, 但等他冷靜下來之後,便打消了先前的念頭。
他年紀大了,近些年格外寵愛幾位小皇子,朝臣便以為他要傳位給小兒子。嗬,他隻是年紀大了,又不是老糊塗了!
這些年以來,之所以沒再立太子,當然有其他各種考量,但最多的還是被嫡長子給氣到了。
氣他無用無能,被幾個兄弟算計一下就這麼落敗認輸了,竟毫無還手之力,不是無能是什麼?
他不是沒給過他機會,當年皇後為了救太子,不惜給他下毒,又假傳聖旨召了所有皇子進宮軟禁,這樣大好的機會,皇後苦勸太子乾脆坐實了謀反的事實,他卻死都不肯!
這樣沒有決斷沒有氣魄的人怎堪為儲君?!彆人放心他還怕對不起老陳家的列祖列宗呢!
可笑!儲君在那些朝臣眼中就是他們與他這個皇帝爭權奪利的工具罷了!這何其可笑!
可是太子呢,他太看重那些光會磨嘴皮子的文臣了,他不懂得禦下之道,隻會一味的親近他們。可過於親近的結果,就無限放大了他們的野心。
結果顯而易見,他的手段不足以支撐他在儲君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這個江山交給他,可能就會毀於他,終於他。
這絕不是他這個做皇帝的父皇想要看到的。
有時候想一想,他死了倒也輕鬆,要不然這麼多年下來,他與他這個父皇還能剩下多少情份?
不過是越走越遠,反目成仇罷了。
皇帝感慨著,思慮再三,也沒讓人詔蜀王進宮,隻是讓人去查所謂的太子遺孤。
果然,送上來的結果,他隻看了一眼,就讓人全燒了。
空有滿腔抱負,奈何天不假年!命運不濟!
死了也好,是朕對不起你,是朕當年被蒙蔽了,待朕下去,咱們父子、祖孫三人再行分說罷。
至此,皇帝再未就此事說過什麼。
蜀王被逼的漸失耐心,將精密羅織好的證據往大理寺那裡一交,錢道羽、薛平書等人被緝拿歸案,家主斬立決,家族被抄家流放。
海家結局要更嚴重些,明麵上的證據足以判刑,但此事|事關太子遺孤,諸王事隔十數年後再一同使力,皇帝閉耳不聞,海家便被判男子斬立決,女眷及九族,被流放至邊疆苦寒之地。
海老夫人一口氣沒上來,直接癱了,正被查抄的海家人荒馬亂,且沒有人能顧得上她。
她是想死也死不成。死是不能讓她就這麼死的,怎麼也得多遭點罪再說。
清音去見了她一麵。
是個帶著十足富貴氣的老太太,算得上是一位過氣女主吧。
她來看看,純屬好奇,看過之後,又覺得還是原身記憶中的祖母好一些,雖然是個顏控,更偏心長得好的四伯,但卻不是那種不講理無腦偏的老人家。
嚴格說來,是一位性情溫和,說話極其溫聲細語的長者,可親可敬。
她不禁就想起那日去見祖父平陽侯時,提及蘇玉嬌此人,祖父隻是淡定的說了一句:【蘇玉嬌?那是誰。】
清音記得自己當時配合著老人家作一臉茫然狀,然後落荒而逃……不由笑了笑,是啊,那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