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冰晶旁,她向潭水之中望去。
她不會忘。能有今天,多虧了當初這神秘的姑娘相助。否則,今年怕是她第十二年忌。
說過的話,她會做到。救命之恩,合該報答。況且,這姑娘身上奇特之處頗多,也得打好了交情問詢問詢。
韓令姑想了不少,卻沒有見到曆白露。
翠綠的潭水並非清澈見底,但也不至於看不到裡頭一個大活人。
離開這裡了嗎?
韓令姑心下若失,她最富天資的小徒弟,今年還不到二十歲,年輕姑娘脆生生問:“師父,您的恩人就在裡麵麼?”
說著,姑娘正正經經向寒潭拜了幾拜,謝曆白露幫她師父。
韓令姑對這孩子,眼神總是柔和的。見她謝得鄭重,笑著搖頭:“人不在這裡了。”
“什麼?”大葉皇子第一個就不同意,“她絕沒有離開過。”
韓令姑不想與皇室中人過多交談,默默在冰晶下打坐。
八年之後,韓令姑已能走過冰晶,待在潭水邊上。
尋尋常常一個早晨,從七個增加到十個的寒雲洞門人,聽到洞主在潭水邊上警喝:“退開!”
韓令姑嘴上喊,自己也立刻躲到了冰晶之外。極寒漫延,她也受不住。但這場麵太像二十年前,她想起當年水麵上煙雲般的長發,沒有往遠走,盯著潭水。
裡麵突然出現一個人,素白的臉,冰藍的衣,從水裡冒出頭來。她看到她,微微揚眉,露出溫和欣喜的眼神。
甚至動作都一樣,怕身上的嚴寒凍傷她,立即向遠處避了避。
是當年那個姑娘。
曆白露沒想到還能再看見這位美婦人,她老了,可能有六十歲,但依舊美得驚人。那雙不容易忘記的漂亮眸子,正癡癡地盯著她。
冰晶圍繞的區域總共就那麼大點,曆白露想要不凍傷韓令姑,隻能避到冰晶外頭。
一道道視線齊刷刷落在曆白露身上,大葉皇子眼中放光,催著侍衛把這個消息傳回皇城。
近四十歲像十八,算她駐顏有術。近五十歲像十八,就不禮貌了。
這女子,她就是容顏不老。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她到底什麼來曆?
韓令姑也想問。
不料再醒來,霜地上又熱鬨起來了。曆白露觀察著新來的這些人,眼光在四下轉了一圈,最後回到美婦人身上。
韓令姑想問她如何三十年模樣不改,口中隻出來一個“你”字,記得她聽不見,便改為打手勢,先道謝。
曆白露看懂了,微笑擺手。見對方跑去跟新來的人之一要了紙筆,刷刷刷寫了字遞給她。曆白露再次擺手,滿臉無奈。
不是聽不見,是不懂他們的語言啊!
“我不認得。”曆白露來這個世界第一次說話。
韓令姑聽著她口中奇異的聲音,傻著眼猜想大家的語言可能不是一套。
無法交流。
曆白露隻能通過對方的神情和行動判斷,美婦人和新來的這些人,對她是善意的。
可能善意過頭了。
美婦人跑去跟他們說了些什麼,那些人忽然就對著她齊刷刷躬身拱手。
這是乾嘛?
曆白露避過他們的禮,不解地看著美婦人。對方對於她新的異常之處,接受很快,提了一個包裹,儘量離她近些,將包裹丟了過來。
曆白露解開,裡頭是兩套顏色淡雅的衣裳。她摸了摸,材質和冰藍披帛相似。
“謝謝謝謝!”知道對方聽不懂,曆白露還是連聲道謝。
她可太需要衣服了!
雖然身上的披帛已經被她纏來纏去地穿妥當,該遮的地方都能遮住。但披帛隻是裝飾品,太輕薄了。
曆白露拿了一件竹青色的,將另一件還了回去,躲在冰晶後換好了衣裳。
摸著結實緊致的袖口,曆白露滿眼感激,幸而給她遇見一個好人。
韓令姑倒有愧她的感激,衣服材料雖然貴重,哪裡抵得過救命之恩,和她想打聽的事情?
見曆白露態度友善,韓令姑嘗試詢問她的特殊,兩邊打著手勢,都不容易弄懂對方的意思。韓令姑心裡最終仍是一堆疑團。
這姑娘不知多少歲,看她的神情舉止,竟跟她小弟子差不多。年輕明亮,孩子稚氣。
曆白露這一天時間好過,跟韓令姑玩了半天啞謎,剩下的時間都在打量外頭新來的人。他們的眼神好奇、和善、尊敬、向往,衝淡了她第一天來這世界心裡留下的陰霾。
天色暗了,曆白露回到潭水裡。消失前,抱歉地看了眼韓令姑。不知道再次醒來,又會是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