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誰更高一籌了。
空場地上練劍的孩子雖年少,架勢卻已穩中帶狠,他腦子裡已將自己的一生安排妥當——吞了鳳城,起兵造反。
為了這個終極目標,他好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這年紀的孩子不該是這樣的。
曆白露不知要怎麼辦。
寒潭的初次生長期已經被她禍霍了,第二次一定不能打擾。它不打算在十年間醒來了。沒有寒潭,小笛子除了她醒時親昵地在她手心中打滾外,啥也不懂。
曆白露無法時時刻刻盯著這個國家,才有了司家的慘案。
現在,她懲處了昏君佞臣,可這對司恨又有什麼用?他的家人,她又沒法複活。
如果這孩子將來真的造反……
一旦有了用戰爭改朝換代的先例,以後就不會再有長長久久的安寧。可壓製著司恨不讓造反,首先曆白露於心不忍,覺得自己在欺負這個可憐的倒黴蛋。其次,她多多少少也看出來,諳氏王朝如今的諸多弊端。
三大新城強盛,想造反的絕不止司恨一個。他們在競爭,觸手已遍及王城。與之相比,王城就太安祥,如同一潭永遠也不會有波動的死水。毫無壓力的穩定的統治,不會帶來進步。
曆白露想起曾經遇到的兩個統治時間數千年的皇朝,突然覺得失落無力。
人們在一個沒有戰爭、沒有災厄的世界,快樂地生活,努力地向前……到底是她想得美。
是個人都渴求優越、渴求獎勵、渴求滿足,完全沒有欲望,還意氣奮發向前走,有違人性。
她不也一樣?想儘早和人們交流,想少睡一些時間,想得知真相,想再見故去的人。如果確信這些目的永遠也無法達成,她就不會為被困在這個攢不了大功德的世界而著急了。
寒潭:“要不然彆管了。”反正最後都要沒的。
曆白露不願意,她有能力,自然能做多少是多少。可叫她管,她又不知該怎麼管。
她之前興頭滿滿,想創造一個製度完美的烏托邦出來。七、八百年前,在數代賢明君王的統治下,確實也看到了大同世界。但人一多,美好就保不住了。
曆白露心煩意亂,見朝中那群大臣還想著遵照舊例,立君王之子為帝,罵了他們一頓。
君王四個兒子,三個耳濡目染學了一身壞毛病,隻有一個瞧著還行,但年僅六歲,上位能做什麼?先王就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嗎?
罵了人,曆白露又去看司恨,希望他仇家死在街頭的消息,能平息一點他心中恨意。
君王受了神罰的事,曆白露睡後,深夜才傳到鳳城。
城主手握著傳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心直墜到深淵裡去。
鳳城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榮,諳氏半死不活,出了一個昏君,眼看已行至末路。數代人積攢下來的野心,在他胸中熊熊燃燒,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可偏偏……
他對什麼都有信心,唯獨與神靈作對這件事……
城主手心中全是汗,他不認為神會不知道鳳城私下裡做的手腳。沒有叫他跪在街頭光著身子死去,實乃仁慈。
現在怎麼做呢?乖乖受諳氏的管轄?他不甘心啊!
城主叫來了司恨,將消息轉告他,問他的看法。
“如今,司家的冤屈已雪。新王登基,孩子,你可要隨我去王城觀禮?”
得知一國君王那般恥辱地死在街頭,司恨恍惚一瞬,立即將心思凝定在眼前人試探的目光中。
他刹時間做了抉擇,滿麵冷意:“不去。司家的仇,我自己可以報,用不到姓諳的神假好心。我族人儘亡,屍骨零落荒野,兩百多條人命,兩人就想還清?”
城主連連歎氣,似乎要勸,卻未多言,叫司恨去休息了。
如今正巧有一把好刀,對神不敬之舉,叫他先去試一試好了。
以前看司恨是個人才,叫孩子們多與他接觸,收攏人心,沒有壞處。不過以後,得讓孩子們離這瘋小子遠點了。
城主想得挺美,但他太小看司恨,有些事已不由他控製。
曆白露再醒時,老城主死了,新城主廢得可以。司恨娶了城主府的千金,已在鳳城一手遮天。
新王十年沒什麼大貢獻,戰戰兢兢,勤勤懇懇。曆白露昨日發飆的壞處展現出來了,從君到臣,不敢做任何大事。壞事自不用提,一些會影響民生的政令,也遲遲不敢執行,就怕結果不好,會被她收拾。
曆白露揪著頭發,覺得一切都在往一個結果發展,製止不了了。
又是十年後,司恨有才,鳳城已超越另兩座新城,尤其是軍事方麵。
司恨四十歲,在鳳城自立為王,一路火花帶閃電,打下了大諳之東所有區域。
他四十二歲,曆白露醒來,見王城軍隊傲慢散亂,連司恨兵馬的腳趾頭都不如。覺得寒潭說得對。
她不管了,叫他們自由發展去。
隻是,“上位者權力鬥爭,少禍及平民。”
跟司恨說了一聲,曆白露修煉了。
司恨四十九歲,馬蹄與兵刃鋒芒闖入王城。王宮燃起熊熊大火,他帶著人,來到高聳的祭神台前。
“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