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評委,來賓,對方辯友,大家好!今天我方的立場是真理越辯越明,所謂辯則是以一定的邏輯基礎為規則……”
“大家好,我是反方一辯張斌,我所要陳述的觀點是:真理不會越辯越明,培根曾說:研究真理,認識真理和相信真理,那是人最崇高的美德。真理是客觀事物本質及其規律的正確認識,卻也分為主觀與客觀……”
正方二辯。
“方才對方辯友說一加一等於二是不辯自明,那麼請問在歌德巴赫的猜想中,一加一等於二也是同樣辯了好幾十年,能說他們沒有在辯嗎?辯要以事實為基礎,如果把狡辯,詭辯都叫做辯,那麼請問海馬是馬嗎?蝸牛也是牛嗎?”下麵一片掌聲和笑聲,“……辯是檢驗真理的重要環節之一,是防止真理僵化的有效途徑,所以我方認為真理越辯越明。”
反方二辯。
“大家好,我是反方二辯……對方辯友告訴我們狡辯不是辯,那請問對方辯友,克隆羊是不是羊?試管嬰兒是不是嬰兒?今天對方所犯的最大錯誤就是把立論建立在一個假想的理想世界之中,然而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在現實世界中,權利、人性以及各種情緒的介入,真理又怎會越辯越明?”
比賽已經開始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洛落在台下聽著此起彼伏掌聲、笑聲和噓聲,心臟怦怦的跳著,如果再激烈一點,似乎就會從胸口跳出來。
剩下的社員也都沒有人說話,大家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台上的彼此爭鋒之中,仿佛弄出一點點動靜,都好像會讓人泄出一口氣來。
主持人再次在掌聲中宣布:“下麵我們請正方的第三位代表王清睿闡明正方立場,時間是三分鐘。”
眾所周知的王清睿,包攬了上一屆和上上屆的最佳辯手獎杯,即使從小接受的是國外教育,但中文依然不輸國人,相比於其它辯手磕磕絆絆的國語加手語,他則顯得文思流暢,邏輯清晰。
“謝謝主席,我是正方三辯王清睿……對方辯友旨在告訴我們,辯即是不講道理,不說真話,那麼如果大家都說假話,還叫辯嗎?正是因為有真有假,才要辯,才能辯,不是所有的思維活動都叫辯,在不同的思想進行交鋒才叫辯……”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所有人都被王清睿縝密的邏輯所震撼,每一次停頓都爆發著比上一次更加激烈的掌聲。
“……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剛剛出版就被大主教溫博胡組織辯論大會,企圖扼殺進化論的思想,但結果恰恰相反,進化論反而在這場辯論中得到了傳播和普及……正如偉大的科學家伽利略所說:真理就是具備這樣的力量,攻擊隻會越加充實和證明了它……就連你們中國著名的三峽工程,也是經過幾十年的激烈論辯,最後才交出了一份科學穩妥的方案,使其造福人民,綜上所述,無數的事實告訴我們,真理越辯越明。”
一席話說完,王清睿深深鞠躬:“謝謝大家。”
所有人都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掌聲,也許在眾人看來,勝負早已分明。
洛落想過對手很強,卻沒有想到,對手竟然如此之強,短短三分鐘的時間,就將所有的反方論點全部扼殺,有同樣擔心的同學止不住的說著:“完了完了,我們要輸了。”
“這可怎麼辦呀,早知道三辯的位置就應該給社長了,陸柏連準備材料都沒看全,怎麼辯得過王清睿呢!”
“哎。王清睿是誰呀,他這麼厲害,隻怕就算是社長,可能也要滑鐵盧了。”
“大不了就第二嘛,能殺進決賽也已經很不錯了,畢竟是這麼著名的國際辯論賽事。”
“你懂什麼呀,比賽雖然宣傳是亞洲各國聯合舉辦,但主辦方始終都是咱們中國,旨在推廣華語和中國文化,開始還好,自從前兩年國出了這麼個王清睿,冠軍就沒落過咱們國家的頭上……”
洛落已經聽不清他們七嘴八舌的說得都是些什麼了,隻是死死的攪住手指,盯著台上那個清冷俊削的人,和所有人一樣,她也永遠看不出他冷漠的麵孔下到底藏著怎樣的情緒。
他會緊張嗎?
會害怕失敗嗎?
會因為被對方駁斥到說不出話來而感覺到羞辱嗎?
或許,她現在就應該好好想一想該怎麼陪在他身邊,他一向心高氣傲,她又該怎麼去安慰他才能讓他受到最少的傷害呢?
千萬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輾轉著,可當台上那個驕矜自持的起來的那一刻,她卻莫名的升起一種信念:他會贏!
贏得對方丟盔棄甲,一無所有!
起來,沒有禮貌的鞠躬,甚至沒有介紹自己的姓名,隻是象征性的點了下頭,以示準備發言。
“對方辯友提到三峽工程,既然是工程,那是辯出來的嗎?”他頓了頓,“好像是建出來的吧。”
僅僅這一句話,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靜了一瞬,繼而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和笑聲。
王清睿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本來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邏輯,沒想到就這麼輕易被對方打破。
“這個陸柏,想不到還挺厲害的呀!”
洛落看了眼身旁的同學,“噓,彆說話,聽他講。”
“如果推翻前任理論被稱為辯的話,愛因斯坦也推翻了牛頓理論,他們是在辯論嗎?百家爭鳴的曆史中,大家各說各話,那到底誰又是真理呢?人性本善還是本惡,知易行難還是知難行易?莊子和惠師為了魚是否快樂爭辯,到了如今的時代,誰能告訴我魚到底是快樂還是不快樂呢?”
掌聲再次轟然。
“……主觀真理不會越辯越明,就像一朵花我覺得漂亮而你不覺得,一道美食我覺得愛吃而你不愛吃,水滸傳和三國演義誰的經典更勝一籌,見仁見智,辯論的確可以產生一些新的意見,但你確定真的就能夠辯出真理嗎?”
一係列的反問都讓對方啞口無言,場麵一度熱到沸騰又冷到冰點,不可否認,寧時並沒有引申什麼樣的道理,隻是見招拆招,卻依舊輕而易舉的擊潰了對方的所有論點論據,且無可反駁。
王清睿倏然起身:“那請問對方辯友在定比定律的發現過程中難道不是真理越辯越明嗎?”
寧時閒散的說道:“既然你那麼推崇辯,那就請你以辯來論證地球是以235度來繞著太陽轉的好了。”
王清睿氣的不輕:“看來對方辯友根本無法解釋我方提出的這段科技史上的佳話,請問你又如何解釋波普爾的猜想反駁定理呢?”
寧時嗤笑一聲,“看來你是想告訴我辯論是一種充分條件,但你敢說辯論必然帶來真理嗎?如果是的話,那麼還是請對方辯友們以辯來論證一下地球是以235度環繞著太陽運行的吧。”
場下一片嘩然,進而爆笑出聲,接著是一陣又一陣激烈的掌聲。
“陸柏原來是這麼幽默的人呀!”
“是呀,一句話就把對方堵得死死的。”
洛落看看兩邊的同伴,再看向周圍,隻見無論是男是女的觀眾,眼睛裡都閃著光,更有甚者,好多女生臉上都充滿了愛慕的神色。
而台上王清睿的臉色則是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寧時毫不避讓的看著王清睿,視線膠著,氣勢迫人,“辯不過就是辯不過,要注意保持風度。”他淡淡提醒著。
台下又是一陣止不住的笑聲。
這場比賽寧時大獲全勝,年度最佳辯手的稱號也自然由他取而代之,當他皺著眉頭捧著一個巨大的金色獎杯走下台時,洛落終於喜不自勝的撲了上去。
“你可真厲害!”她捧著他的側臉狠左看右看,隻覺得越看越喜歡,不過當看到他臉色有些不豫時,又止不住擔心的問:“怎麼了?不開心嗎?”
寧時眸光這才慢慢的轉到她身上,有些嫌棄的把獎杯推給洛落,“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傻。”
他真是瘋了,才會頭腦一熱的衝上台去參與這個什麼鬼辯論!
洛落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眼睛也變得閃閃亮亮的。寧時微微眯眼,“算了,我本來也就是為了哄你開心。”所以貌似現在的結果也不錯。
很快,大家紛紛的圍了上來。先是競爭對手的禮貌祝賀,然後則是各界領導和記者們的爭相問候,最後是同社成員的互相吹捧,當然這些吹捧自然也都是圍繞著寧時為核心。
男人有些頭痛,好不容易陰轉晴的臉色也重新變得陰雨密布。他向來喜靜,最討厭的就是一群人圍著他嘰嘰喳喳,耳朵不清淨,空氣也不好。
情況一直持續到整個群英會的錄製結束,洛落有些擔憂的盯著寧時,生怕他哪根筋搭錯了突然大發雷霆。
離開會場之前,不知是誰提議了晚上要舉辦慶功宴,洛落小心的偷覷著寧時的臉色,他的就餐和起居向來講究,大學生的慶功宴卻免不了隨意熱鬨,況且今天寧時已經晉升為這場比賽的新貴熱門,到時候免不了要很多人圍著他,他一定會很不習慣的。
心裡正飛速尋找著一個足以拒絕卻又不失合理的由頭,誰知寧時卻答應了下來。
洛落愣了愣,什麼時候寧先生也變得親民了?
“還看什麼。”
“嗯?”洛落終於回過神來。
“走吧。”他拉著她就走,速度快得洛落甚至沒來得及和其它的同學們說再見。
寧時快速帶著她上了提前叫好的專車,才長出一口氣,吩咐司機道:“去海邊。”
“去海邊?”洛落詫異,“那很遠的,晚上還有慶功宴,回得來嗎?”
寧時朝她眨眨眼睛,“誰說我們要回來了?”
洛落恍然,指著他,“哦!原來你騙人!”
寧時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頭仰靠在椅背上,“噓,讓我清淨一會兒。”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洛落索性也不說話了,學著他的樣子靠在椅背上。
司機一路將車開到了海邊,洛落早已經抱著寧時的手臂睡成一團。寧時嫌棄的看著自己被口水浸濕一片的袖子,微微皺起了眉頭,卻在看到洛落酣然的睡顏時,臉上又不自覺罩上了一層柔和。
他親親她額間的碎發,輕聲叫著:“洛落,起來了,我們到了。”足足叫了好幾聲,洛落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嘴裡含混不清的說著:“到了?到哪了?”
她抬起頭,睜開迷蒙的雙眼左看右看,車窗外碧藍的海岸線與天空相接,形成一幅優美的圖畫。
她搖搖頭,清醒了些。
“醒了就趕緊下車吧。”男人捏捏她的臉蛋,然後下了車,走到另一邊,為她開啟車門。
洛落已經完全被神秘而美麗的大海所吸引,立即歡快的奔向海邊,大聲的呼喊出聲。
聲音被空曠的大海傳播到很遠的地方,洛落開心得幾乎就要跳起來。
寧時慢慢自她的身後走來,獨自欣賞著少女歡欣雀躍的畫麵。洛落的小臉漾滿了喜悅,回頭對他說:“寧時,你看,好漂亮,感覺站在這裡,心胸都變開闊了呢。”
沒有艱難,沒有分離,沒有考試,沒有負擔,也沒有塵世間的煩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隨著海風消失殆儘。
“出過海嗎?”男人忽然問她,朝陽似乎都給他的臉上鍍上了一層光輝。
洛落不明所以的搖頭。
男人拉起她的手,微微勾起唇角,“跟我來。”
寧時帶著她沿著海邊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洛落乖巧的跟著,直到視野內出現了一點白,一艘輕型遊艇自海麵上開過來。寧時帶著洛落上了遊艇,駕駛員想要跟著,但遭到了寧時的拒絕。
洛落拉拉他的衣角,“你會開嗎?”
寧時哼笑一聲,“不信我?”
洛落趕緊搖頭,“信,我信。”
海麵上很安靜,寧時駕駛著遊艇,越開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沙灘,才將遊艇慢慢停下來。
遊艇漫無目的的漂在海麵上,洛落和寧時則雙雙躺在了甲板上,沐浴著鹹鹹的海風和陽光。
“真安靜啊。”洛落喟歎出聲。
“嗯。”寧時雙手背在腦後,臉上也是難得的靜謐和放鬆。
“你以前經常這樣出海嗎?”她偏頭問他。
“嗯,在國外讀書時是這樣,不過後來忙起來了,就很少了。”
“跟我講講你以前的事吧。”洛落突然有些好奇起來。
寧時偏頭看她,“想聽?”
洛落點點頭。
寧時笑笑,“也沒什麼,小時候就是隨著父母四處搬家,走了許多個地方,不過時間太久,很多都記不清楚了。後來我輾轉回到了寧家,爺爺擔心有人害我,沒過多久就又把我送到了國外。”他說著看向洛落,“然後我就遇到了崔博文。”
洛落有點印象,就是那個當初在桁檀宮不停講笑話給太夫人的人。
“他很吵的。”
寧時有些意外,“怎麼?你不喜歡他?”
洛落搖搖頭,“那倒沒有,隻是覺得你們的性格有些不搭,到底是怎麼做朋友的呀?”
寧時想了想,看著蔚藍的天空,有飛鳥經過,幽幽開口,“他當時是學校裡籃球隊的主力,我那個時候小,也挺喜歡籃球的,但又不喜歡人多,就經常等他們都走了以後,偷偷的在場內打球,他發現我球技比他好,就不停的找我麻煩……”
洛落翻起身更靠近寧時一些,急切的問:“那後來呢?”
寧時寵溺似的捏捏她的臉蛋兒,“你說呢。”
洛落黑亮的眼珠轉了幾轉,“我說啊,他肯定是被你狠狠的修理了一頓,然後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嗯,也差不多。”寧時眼裡也染上了柔和的笑意,“他在我椅子上抹膠水,我就在他的可樂裡放辣椒和蟲子。他見玩陰的鬥不過我,就找我打架。當時我已經在接受訓練,他打不過我,結果就鼻青臉腫的回家了。“
“嗬嗬。”洛落乾笑兩聲,“想不到崔少看起來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黑曆史呀。”
“黑曆史?”寧時略微思索,了然一笑,“算是吧,他還喜歡過一個女孩,追了她好久,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就……”
“就怎麼了?”
寧時看看她,欲言又止,“沒什麼。”
“你說說嘛,你就說說嘛……我想聽。”洛落纏著他,扯著他的胳膊左搖右搖。
寧時耐不住她糾纏,無奈的說道:“好了,都說沒什麼了,你還想聽什麼?”
“崔少會喜歡的人……”她想了想,問:“叫什麼名字呀?”
“湊曼卉。”男人脫口而出,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
應該是很熟識的人吧,洛落這樣默默的想著,而身旁的寧時卻依舊雲淡風輕。洛落便也躺了回去,看著蔚藍的天空,“那……她好看嗎?”
深潭般的眸子慢慢的落在洛落的身上,少女愜意祥和的側臉,微風輕輕吹拂著她散落在甲板上的碎發,組成極柔軟的畫麵。
男人喉結微動,聲音微微有些暗啞:“沒有你好看。”
「感覺很重要,所以特彆在文下鄭重聲明:辯論部分及辯題均是選擇性借鑒摘抄引用於97年國際大專辯論會決賽,如果大家有感興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前輩們博學激烈的賽事視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