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崩裂的土地之中被一條巨藤衝破。
那藤蔓越長越高,竟是竄出了十幾米,從根莖處分為數根飛速地向四麵八方纏繞。
一時間陳隱的身後形成了一個由藤蔓組成的天羅地網。
她同時運行滾火拳和荊棘海,氣血燃燒的厲害。
有血滴沿著傷處緩緩滴落,又被周身的大火吞噬,頓時被卷走的氣血使她周身的火光更盛大,就像是從地心火中鑽出來的精靈。
魔人修為是引氣七段,他並不是什麼魔宗弟子,這次能和同伴發現大平的寶物也是機緣巧合。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引氣四段的女修逼的退避鋒芒。
不,應該說是引氣五段。
由氣血燃燒而帶來的巨大靈氣讓陳隱一舉衝破了瓶頸,晉升引氣五段。
她又要攻守兼備,還有分心去追捕餘關山的魔物,心力耗費很大。
那魔人後退幾步,用一種有些憐憫的目光看向了陳隱。
“值得麼?就為了幾個同門,葬送了自己。”
他知道陳隱是在為另外兩個少年爭取生機,但他覺得陳隱簡直傻透了。
在魔人的眼中,陳隱雖然聲勢浩大,且麵容年輕。
但他能感覺到這少女體內的生機正在瘋狂的流逝,從年少的蓬勃,到青年的沉穩,還在不斷持續。
燃燒到現在,陳隱站在那裡,給他的感覺和一個五六十的人沒什麼區彆。
她的陽壽已經燃了快一半了。
再燒下去,最多兩個時辰,她就會因為氣血燃儘化為一具枯骨。
陳隱沒說話,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她也並不是在舍己為人,是因為這是她計算之後最有勝算的方法。
看著那魔人周身逐漸升騰的紫氣,以及他臉上無比人性化的表情,陳隱攥緊了手中的離旋劍。
她心知,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
果不其然,那魔人突然一揚手,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寶,一把收魂幡。
巴掌大的小旗子插在一個十邊角的座托之上,旗下墜著幾顆血紅色的小鈴鐺,那魔人一搖,刹那間天地變色。
無數被鎮壓在收魂幡中的冤魂惡鬼儘數從中鑽了出來,剛剛還萬裡無雲的晴天頓時被陣陣黑幕籠罩在其中。
他喑啞的聲音還在歎息,“雖然本魔欣賞你,但是……”
“你必須死!”
這女修是絕對不會讓他追擊那幾個跑了的赤霄門弟子,為此不惜使用燃血禁術。
而她現在的聲勢和展現出的能力,在引氣七八段,正是最強盛的時候。
哪怕是引氣七段的魔人也要暫避鋒芒。
既然一條路走不通,那就換一條。
魔人當即決定,他要讓陳隱更快的燃燒氣血至死,在赤霄門的救援來臨之前解決戰鬥。
而這女修血脈異於常人,很有可能有上古傳承,若是能將她的屍骨扔進魔種池中,定能加快催化魔種的速度。
陳隱赤紅的雙瞳靜靜看著滿天的黑霧,陣陣哭嚎聲鑽進她的耳朵,讓人不寒而栗。
在這些魂魄想要鑽入她的識海時,便被烈火燒灼成灰。
這些鬼生前或許是人、或許是修士,被魔族折磨至死;死後魂魄還要被煉化成鬼物,日日在收魂幡中受儘折磨,永遠沒有解脫的日子。
因此在它們魂飛魄散時,陳隱竟能聽到聲聲淒厲的歎息,像是在感謝她解脫了它們輪回折磨的命運。
那魔人的招魂幡不斷地放出陰魂,卻在這時聽到陳隱的聲音,
“等等。”
魔人微微挑眉,“怎麼?臨死之前還有什麼遺言,還是後悔了想求饒了?”
陳隱慢慢走向陰魂的中心,她像是黑海之中的一點燭芯。
無數魂潮瘋狂的撲向她,想要讓她的火焰熄滅,卻怎麼也撲滅不了,那團星火在黑霧中搖搖欲墜。
火焰之中,陳隱的聲音有些失真,“和你打之前,我要解決一點私事。”
被魔犬按住的焦恬從兩人打起來的那一刻,便默默地往後縮,尋找著逃跑的方法。
此時她看著焰火中步步逼近的陳隱,看著那雙冷如寒冰的眸子,意識到陳隱是想要自己的命!
她尖叫起來,猛地扭頭看向身邊的魔族。
“你不能讓她殺了我!是我告訴你他們的藏身之處的,她現在要殺我,就是在挑釁你!”
翻滾的紫氣之中,魔人笑眯眯道:“她說的沒錯,我憑什麼把她交給你……”
“砰”地一聲巨響,一團驟然炸開的烈火燒儘了四周的陰魂,衝擊氣流將魔族的衣袍吹的烈烈。
他的皮囊在高溫下被燒的乾裂蜷曲,露出人皮中的真容。
而他的身前,正是被擋住進攻的陳隱。
“小姑娘,脾氣太大死的快!”魔人哈哈大笑起來。
陳隱二話不說直接衝了上來,頓時滔天的火便撞上了磅礴的紫氣。
呼吸間兩人便交手了數十次,本就千瘡百孔的地麵被烈火和陰魂的雙重衝擊炸起數米高的土崩,遠遠看去,仿佛一隻振翅的火羽在黑幕之中橫衝直撞。
陳隱燃血之後,武技威力提升了數倍不止,再加上手中一把絕世名劍離旋,更是如虎添翼。
火羽翻滾間,無數飛射的火點隨著離旋劍劈砍而出,儘數朝著後頭的焦恬衝擊。
焦恬連跑都來不及跑,便被飛濺的火星吞噬在火海之中。
頓時她的身影扭曲在一片紅光中,按著她的那頭魔犬遭受牽連,一同被燒成了灰燼。
怨恨的尖叫聲哪怕夾雜在無數厲鬼的哀嚎之中,也顯得格外陰狠。
“陳隱!啊啊啊陳隱!!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陳隱長劍如虹,往日裡覆蓋著霜雪的劍刃此時熾熱如銅。
她根本就不在乎焦恬的詛咒,更何況現在不得好死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隻聽一聲悶哼,她將那薄薄的劍刃送進了焦恬的胸膛,再一轉刃,將火中燃燒的焦恬刺了個對穿。
少女扭曲的臉龐在烈火中已經不成人形,盛大的火光同陳隱身上的連成一片。
她眼底帶著不易察覺地狠色,“我說過,那是最後一次。”
焦恬的咒罵和尖叫都被大火吞噬,連同她的肉身都被滾火燒成灰燼。
刹那間陳隱拔劍而出,身子躍出數米之外,身後無數藤蔓瘋長,在她身後化為一個碧色的蓮台,接住她後墜的身子。
而在她剛剛站立的地方,一團紫焰轟然爆炸,頓時將焦恬的神魂吸入了收魂幡。
焦恬徹底沒了生路。
陳隱殺了她的肉/體,而那魔族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趁著陳隱解決焦恬的時候從後襲擊她。
雖然被她躲開了,但焦恬的魂魄卻被收入了陰魂陣列。
陰魂者,永生永世受魂幡折磨。
哪怕魂幡破碎,它們也無法超生、無法轉世投胎。
高強度的鬥爭下,陳隱忍不住又咳了幾口血,她擦擦嘴,又奔向了無數陰魂陣列。
她就像一柄燃燒的□□,每每落下一劍,便劈開一片陰霾。
無儘的殺戮讓她氣血虧空的嚴重,她看著魔族那張醜陋得意的臉,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就是它想要的。
動怒越大、武技使用的越驚天動地,氣血燃燒的越快。
她雖然能和這魔族打成平手,甚至隱隱占據上風。
可她修行時間短,會的武技少,來來回回就是那幾招,根本殺不死這魔族。
反倒是這魔族手段層出不窮,收魂幡用儘了,又換了一個小小的八卦陣,遊刃有餘。
陳隱何嘗不想使用“意”之力,可她現在體內過半的氣血已經被燒空,根本使不出那一擊。
就算使出了,不一定殺死魔族不說,她很可能還會暴斃而亡。
躲避之中,陳隱又是一劍,頓時無數陰魂尖利燒儘。
她現在很平靜,一邊吐血一邊打。
她正在心中計算,現在餘關山應該已經逃出了大平的邊境,安全了。
但是如果她猜的沒錯,至少要出了鄰城,傳送陣才能使用。
等到赤霄門的支援來,恐怕她是等不到了。
察覺到陳隱的攻擊在變慢,周身的滾火也沒有最開始那麼熾熱,那魔族咧開一個嗜血的笑容。
“怎麼了?怎麼攻擊變慢了?”
“啊對了,你快撐不住了吧,畢竟,你已經‘老’了。”
陳隱的氣血已經燃燒了百分之八十,她催生出的藤蔓也有些萎靡,不斷被陰魂撕扯吞噬。
雖然她容顏未變,身板依然挺直,但整個人就像一個遲暮老人一般,不多的生機飛速的流逝。
聽到魔族的話,陳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手中離旋劍一揚,她又衝進了無儘的陰魂海中。
*
“快點……再快點!”
周敦恒死死扒住餘關山的後背,咬緊了牙關。
他手中攥緊一枚傳送陣符籙,可他們一直逃出了大平,傳送陣依然無法使用。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在餘關山的背上拳打腳踢,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回去救陳隱。
可是當餘關山第一次用震聲吼道:“你現在越是鬨騰,我們走的就越慢。”
“走的越慢,她就越危險!”
聽了這話後,周敦恒一動也不動了。
顛簸中他胸/前炸開的傷口疼的就像是反複在撕裂,可他一聲都沒吭。
他沒資格喊疼,該喊疼的人現在還在為了給他們拖延時間,正在和魔族戰鬥。
剛踏出密林,周敦恒手心中攥緊的符籙猛地炸開。
兩人隻感覺天旋地轉,齊齊滾在了地上,周敦恒胸前的傷口被撕扯地又開始崩裂。
一抬頭,他們已經到了赤霄門的山門腳下。
餘關山要去攙扶周敦恒,被他一把推開,“彆管我!快去找孫師叔!”
餘關山聲也沒應,扭頭就往山門中跑,隻剩周敦恒一個人頹然地躺在地上。
他望著一片祥和的藍天白雲,心中沒有一點逃出生天的慶幸。
這頭餘關山橫衝直撞,一路從外門衝到了長老堂,他用著禦風符,在長老堂的門前被兩個守門的外門弟子攔下。
“來者何人?長老堂前不許禦劍飛行,也不許使用禦風符,快快停下!”
兩人話音剛落,一片霜雪便轟然掃到了他們的身上,餘關山的身影直接衝進了長老堂。
兩個毫無防備的外門弟子被掃的倒飛出去,爬起來時滿臉不可置信。
怎麼有人敢在外門如此囂張?!
兩人對視一眼,頓時敲響了長老堂門前的大鐘,一聲聲轟鳴傳遍了整個外門。
“有賊子擅闖長老堂,速速警戒!”
外門演武場上,無數外門弟子都聽到了這洪鐘般的吼聲,紛紛抬頭看向了長老堂的地方,個個瞠目結舌。
“有外敵闖入麼?”
“誰啊?怕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長老堂之中,餘關山一路向裡,他記得曾經有同門說過,外門長老的洞府都在長老堂之中。
他若是層層通報,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見到長老稟明情況。
到時候再派人去接應陳隱,恐怕就晚了。
所以他能想到的就隻有直闖長老堂,一定要找到孫平讓他去救陳隱。
長老堂樓數十米,這是一個萬年穿成大宗的底蘊,無數浮雕壁畫篆刻在四周的牆壁和盤龍柱之上,哪怕經曆了數萬年依舊栩栩如生。
可餘關山根本就沒心情欣賞這些美景,他急的滿頭是汗,正要繼續往裡闖,一道大喝從殿內傳來。
“豎子爾敢放肆?!”
這吼聲中蘊含著一股靈力,顯然是一門聲法武技。
餘關山隻感覺聲音如鐘在自己的識海震蕩,頓時讓他頭暈眼花,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下一刻,他整個人已經被磅礴的靈壓掀飛出去,砸在不遠處的地上。
他吃力抬起頭,隻見一白眉老道瞪大眼眸,白須飄揚不怒自威。
餘關山忍著疼痛,聲音從喉嚨中擠出:“弟子……餘關山,請求師門,派出救援……”
片刻,又是一道空靈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聲如綿綿春風細雨,卻暗藏殺機。
“甄師兄不要急,先聽聽這小友所言,若有虛假,再就地斬殺也不遲。”
隻見一美貌婦人手挽長琴,自殿內飄出。
她長眼細眉身段婀娜,一頭烏亮的長發盤成扇狀,兩頰各點一點紅,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根本就不像是道姑。
甄自遠冷哼一聲,頓時餘關山感覺自己周身一輕,連忙恭恭敬敬行禮道:
“恕弟子唐突,可事情實在緊急,大平邊境有魔,還是實力高深的魔。鄭雪瑩等師兄師姐、還有我同門陳隱現在深陷其中,請您即刻派人前往大平!”
說著,餘關山頭狠狠磕地,在空曠大殿中發出一聲“咚”響。
先聽到一個大平,甄自遠心中便有了數,這件事他確實知道,大平皇室的求助信還是他收到的。
再聽到一個陳隱,甄自遠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一腳踩爆小魔物’的小姑娘。
哦,原來是她。
但甄自遠並沒有立刻應下,餘關山說的模模糊糊,他撫了撫長須,“你彆慌,且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那沉著臉的小少年又是狠狠一磕頭,“長老,沒時間講清楚了,大平有魔,而我同門現在都生死未卜,請您先派人去援救吧!”
看著餘關山小小年紀,滿身是汗又風/塵仆仆,一心為同門安危。
甄自遠點點頭,“那好吧,我現在就召集……”
“不可!”正當甄自遠要應下,又是一道長聲入殿,打斷了甄自遠的話。
緊接著,一魁梧道人大步流星踏入了殿門,他一雙眼眸先是盯著餘關山,被盯上的餘關山隻感覺渾身都如針紮般疼痛。
下一刻,他走到甄自遠身邊道:“此事需要查明真相再議。且不說這豎子擅闖長老殿觸犯宗門規定,就是他所說的話,也不可信!”
“天道禁製籠罩三千世界,在禁製之下,若是有魔物出沒人間,監製所會第一時間上報給宗門。”
“連監製所都沒有動靜,僅憑一個黃口小兒的話,就說天道出了紕漏,豈不是笑話!”
甄自遠有些為難地撫摸著胡子,“何兄所言也有道理……”
眾所周知,上古混沌時期天人大戰、能人輩出。
那個時期發生了一場今人難以想象的大戰,至今都被稱為“諸神的黃昏”。
因為自那以後,天道禁製降下,天地靈氣稀薄到上古的十分之一。
在禁製和靈氣的雙重之下,修士得道成仙難如登天,從那以後,成仙的修士越來越少。
到近數萬年來,竟是一個成功登臨的人也沒有了。
但天道禁製也有一個好處,它壓製著人族修士的同時,也壓製著魔族和妖族。
但凡有魔族氣息泄露,都會被天道察覺,被各個宗門的監製所演算出來。
正因如此,這萬年來魔族一直如喪家之犬,隻能躲在陰暗的魔域。
所以當時大平來書說在邊境發現魔氣,眾位長老都不信。
他們也根本沒當回事兒,隻覺得凡人不懂,把妖氣誤以為是魔氣。
也正是因為萬年年都沒什麼魔族行動,所以宗門才會如此放心地像往常一樣,派外門弟子去查看查看。
誰知一連去了兩撥弟子,都出了事。
“要我說這件事,先把這豎子抓起來好好拷問,張口一句魔族閉口一句魔族,去的人就他一個回來了,他的話不可信!”
跪著的餘關山猛然抬頭,死死盯著說話的大漢。
他不知道這長老和他一個小小外門弟子有什麼冤仇,百般阻撓自己。
但他不知道這人就是故意的,隻是是衝著陳隱去的。
這長老名叫何崇武,曾經受了王家一些恩惠,同王家家主王武結拜為‘大小武’兄弟。
有著這層關係,王映月一入外門還沒晉升築基,就被他收為了弟子。
隻等著王映月一築基,就立刻升為關門弟子。
正是有他在背後撐腰,王映月才會如此囂張跋扈,而外門人都避之不及。
可半年前,自己的徒弟哭哭啼啼地被抬回了家,和一個叫陳隱的凡人打輸了不說,連本命靈劍都離奇失蹤,修為驟降。
彆說是外門中人,就是內門幾個長老都聽說這事,當成一個笑話來刺他,讓他大跌麵子。
根本就不用王家交代,何崇武就已經在心裡記住了陳隱。
此事若是其他人,說不定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可要是那陳隱,他就要好好卡上一關,想這麼輕易地調人是不可能的。
當然了,要是那陳隱死在外麵,和他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他也是為了宗門的威信和安危,死了一個小小的外門修士,在諾大的宗門又算的了什麼呢?
餘關山又扣頭,他額前已經滲出了血,咬緊牙關悶聲道:“若是幾位長老不願意援助,我想求見孫平長老。至於我擅闖長老堂違反了宗規,我願意領罰!”
“放肆!豎子怎敢口出狂言?!孫師兄豈是你相見就能見的?!”
何崇武頓感自己的威嚴被人挑釁,毫不留情地釋放靈壓,頓時餘關山整個人都被壓在了地上。
肉/身和地麵相撞,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想抬頭,可卻像是被千斤壓住一動都動彈不得。
“求……長老……”
“何人要見我?”大殿之外,一布衣壯漢扛著兩捆柴走進了大殿。
孫平雖然在外門掛名,但很少回來,一回來就看到一場大戲,還有關於自己。
他看了眼地上被死死壓住的少年人,忽然麵色一變,一揚手,頓時破了何崇武的靈壓。
“餘關山?你怎麼回來了,陳隱呢?”
何崇武心裡咯噔一下,暗罵這孫平壞事。
餘關山本已經滿心絕望,他甚至覺得自己簡直該死。
陳隱如此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在乾什麼?
在浪費時間,在浪費陳隱苦心積慮給他們創造的逃生機會。
悲憤和絕望之下,一身傲骨的少年崩了淚水。
此時看到孫平,就仿佛絕處逢生,巨大的驚喜頓時讓餘關山猛地衝了起來,一把扒住了孫平的袖子。
“孫師叔!你快去救救陳隱,大平有魔族,她為了救我們現在還在那裡!”
孫平乍一聽到這話,也是不信,可這是從餘關山這個最穩重的孩子的口中說出來的。
看著他磕紅的頭和咬緊的牙關,孫平什麼也沒問。
他隻是拍了拍餘關山的肩膀,“彆慌,我親自去,現在就去。”
說著,孫平將肩上的柴火杆子一把扔在地上,轉身就要衝出大殿,身後餘關山踉踉蹌蹌跟著。
何崇武皺眉道:“孫師兄,這不符合宗門規矩,此事還需要查明白再說啊。”
一聲爆喝從孫平口中吼出:
“去他娘的宗門規矩!老子什麼時候守過這東西!”
“再說了,我去救自己的親傳弟子,有什麼問題麼?”
何崇武被一通罵聲砸上了臉,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如今是真的如鐵青,可偏偏他又沒發那孫平怎麼辦。
因為他說的對,他從來就沒守過規矩。
看著何崇武鐵青的臉色,甄自遠和美貌婦人對視一眼,心裡有些暢快。
他們平時也不喜歡這人目中無人桀驁不馴的樣子,此時見他吃癟,心中暗暗發笑。
隻是還有一點。
陳隱什麼時候成了那個孫平的親傳弟子?
*
焦土之上,有一個少女靜靜立於原地。
她周身都是煙火後的瘡痍,一直從她腳下綿延到數十米外。
天空中所剩無幾的陰魂被魔族收入收魂幡中,他一張暗紫色的臉鐵青。
他怎麼也沒想到,陳隱會這麼難纏,把他的保命法器損耗了八成。
好在她氣血已然燃儘,現在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要是她修為再高一階,恐怕自己今天真的會吃大虧。
陳隱的身形很瘦,她以前是勁瘦,現在是乾瘦,渾身的血氣都被抽空了。
她身上空蕩蕩的道袍被風一吹就烈烈的晃,仿佛再戳一下,這把骨頭就要散架。
她此時胸口的起伏很微弱,好像隨時都會斷氣.
魔人擦了把冷汗,袖口一翻將陳隱這個將死之人收入袖中,快步回到他們的老巢。
任誰不會想到,兩個魔族之人竟然光明正大地將大平的皇宮——整個大平龍運最盛的地方當成自己的老巢,還進出自由。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整個皇宮中的侍衛、宮人進出都會沾染魔氣,也就是陳隱看到的那些黑霧。
他一路到地宮之內,打開門,發現自己的同伴正在把一個一身黃袍的老頭兒吊在血池之上。
“怎麼了?”他問道。
他同伴也就是另一個假裝成大平太子的魔族,修為要更高一些,已經是築基期的魔修,也難怪鄭雪瑩在他的麵前也無力抵抗。
他冷哼一聲道:“就是這個人族的皇帝老頭,偷偷的給赤霄門傳了訊息,差點壞我大事!既然他這麼找死,那就讓他去死!”
“對了,那幾個人抓到沒有?”
魔人先搖搖頭,緊接著又趕緊解釋道:“那些小修士就算回去搬救兵,也來不了這麼快。我沒有攔住他們是因為有個變數,你看看這個。”
他說著,從袖中放出了陳隱。
‘太子’看著地上的‘乾屍’皺了眉頭,“什麼東西?”
“這個女修她會燃血禁術,現在她氣血已經被禁術燒空了,我就是因為這個被拖住了。不過我想她血脈奇異,要是投入血池之中,恐怕有奇效,定能催生魔種儘快降臨。”
聽完了手下人的解釋,‘太子’看向陳隱的目光也從嫌惡到起了興致,“當真是燃血禁術?”
“的確如此,大哥可以自己看看。魔種本就快孕育成熟,若是有此女奇異血脈加持,定會如虎添翼!”
‘太子’大笑起來,認同了手下人這番話,也就不再追究他放走了赤霄門餘孽一事。
他道:“這老東西竟想壞我好事,先將他丟進血池之中。”
被吊在血池上方的皇帝此時已經嚇的失/禁,他身下就是一片濃稠的紅池,不停地哭著求饒。
“求求兩位仙師放過我吧……”
大半年前,宮中駐紮的國師通過演算,發現了大平境內竟有魔氣在孕育,並將此事稟告給赤霄門時,皇帝老頭還不相信。
直到次月國師離奇暴斃,而他的兒子——大平的太子也變得奇怪起來,皇帝這才起了疑心。
隨著城裡情況越來越嚴重,太子變得越來越陰森,皇帝便裝病,實則偷偷地給赤霄門傳了訊息,想讓仙師來降妖除魔。
他一直以為太子隻是被妖怪迷惑了心神,誰承想太子早就死了。
他兒子的皮下根本就不是個人,而是隻魔。
至於真正的太子,已經被剝了皮扔進血池中,被其中孕育的東西當成餌料吞噬了。
等魔人發現皇帝老頭通風報信時,為時已晚,鄭雪瑩等人已經找上了門。
要不是來的人修為不高,恐怕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心血就要被一個凡人老頭壞了大事。
‘太子’不顧老皇帝苦苦哀求,一揚手,吊著老頭的觸手便鬆開,將他整個人扔進了血池之中。
隻聽一聲慘叫和池中“咕嘟咕嘟”的冒泡聲,血池中水液翻湧。
開始還能看到一點黃色的衣料,不過片刻,池子裡便沒了動靜。
“行了,把這個女的也扔進去。”
‘太子’指了指地上乾屍一般的陳隱,手下人點點頭,一揮手,陳隱被掀了起來。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都被扔進了血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