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忽然消失, 陳隱心頭一跳。
還沒反應過來,她自己腳下也懸空了,整個人摔進了一個地窟之中, 滾到了坑穴的最裡頭。
他們運氣極好, 百年前在人妖兩族的邊界線生活著一種群居的巨型蟻妖, 會在人類的土地建窩不斷繁衍。
此處曾經就是一個萬蟻窟,因為危及到周圍的百姓安危,被修仙界的大能大肆銷毀過,如今隻剩下無數坑坑窪窪的地洞。
每一個蟻窟都很深, 彎彎繞繞通向四麵八方, 正好能將一個人完全籠罩。
但由於這些蟲窟荒廢太久,更深的底下已經被新土蓋住, 無法從地底逃生。
陳隱心跳的很快,她手都在發麻,忙傳音給所有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她能感覺到頭頂的顫動越來越近,現在爬出去很可能迎麵就會碰上追殺的魔族。
她展開神識,覆蓋著這一整片萬蟻窟。
神識不斷地往地底四麵八方鑽, 陳隱猛地睜開眼睛, 她能感覺到腳下盤根錯節, 有生靈的氣息在地底深處流動。
極度緊張中,她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當即陳隱調動全部的靈氣, 經脈之中瘋狂地運行著荊棘海的功法,去試著調動地底深處的植物。
她武技初成, 就拚了命地去運行曾經的天極武技, 是一件很瘋狂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會導致功法逆轉、反噬。
雖然荊棘海是門溫和的木係功法, 但她陳隱的修為實在太低,再加上她修習這門武技時間短。
很快,她功法便運行到了荊棘海第一重的極致。
陳隱一口牙幾乎要咬碎,她燃燒著經脈中的氣血,頓時荊棘海的功法被這種要命似得燃血方式催生。
隻聽經脈之中轟然衝過的氣血一舉突破了荊棘海一重的屏障,頓時平靜的地底慢慢顫動起來,無數木莖飛快地生長著。
不多時地底的木植破土而出,飛快地在陳隱的周身結出一顆繭,與此同時陳隱的口鼻都溢出大灘大灘的鮮血。
燃燒氣血往往對修士的損傷極大,有人說這種功法其實就是在消耗修士的陽壽,短暫的提升自己的修為。
這本是一門禁術,因著陳隱體內有顆魔物似的靈骨,燃血功法仿佛是天生便刻在靈骨之中。
心念一動,體內的血氣便翻湧燃燒。
她雙眸赤紅,咬牙繼續運轉功法,劇烈的疼痛幾乎要將她的腦子擠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腳下的地窟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一層一層纏住他們,把他們包成了一個個繭子。
“這是什麼?!”有人驚恐不已,以為是魔族抓捕的手段。
待聽到識海中陳隱的傳音後,他們才慢慢平靜下來。
同時按照陳隱教的那般,屏息聚氣,一點聲響都不要發出。
陳隱顧不得身體的疼痛,繼續催動荊棘海,用密密麻麻的植物將眾人層層包裹。
等到了這個地步,她感覺喉頭陣陣刺痛,體內的氣血已經虧空了五分之一。
如果說引氣修士的陽壽大概有一百五十歲,僅剛剛幾個呼吸的空子,她便燃燒了三十年的陽壽。
她又擬了個清潔術取出身上的血氣,以防被那群魔犬聞到氣味。
剛剛消除完畢,她就感覺到頭頂的土地傳來陣陣響動,伴隨著魔犬的低吼聲和噴氣聲。
那群魔物到他們頭頂了。
陳隱微微閉了眼,現在所有人隻能寄希望於荊棘海的隱匿有用、不被發現。
頭頂的魔族是個引氣七段,能力便是控魂,會圈養低階魔物為他所用。
這些低級的魔犬便是他手下的魔兵。
此時他有些氣急敗壞,一群大活人的氣息明明剛剛就在前方,現在卻忽然消失了。
他不相信那些毛頭小子跑的這麼快,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隱匿了氣息。
想到這兒,魔族的神色暗了幾分。
他自然看到了滿地的蟻坑,一揮手,無數嘶吼的魔犬便湊到坑洞口去細細嗅。
這裡自百年前起便是一處廢土,數以萬計的蟻穴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四周,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密林。
要是一個一個翻找,不知道要找多長時間。
恐怕到時候那群赤霄門的人早就跑了。
魔犬的鼻子很靈敏,但等級不高。
而陳隱的荊棘海本身就有隱匿的功效,再加上又是大能功法,還真的將眾人的氣味都掩蓋過去。
眾人能從層層林蔭中的細微的縫隙中,看到魔犬猩紅嗜血的眼,能聞到狗嘴裡腥臭的血氣。
仿佛那些魔犬再靠近一些,便能一口咬斷他們的喉嚨。
他們的心提起,又隨著魔犬離開而緩緩放下。、
好像得救了……
這邊坑洞之中,白輕輕和焦恬被包裹在繭中。
她們逃跑之時離得太近,掉進了同一個蟻穴之中,此時兩人一動都不敢動,眼中滿是驚恐。
片刻之後,一隻身形巨大的魔犬將頭探進了坑中,隔著根莖聞來聞去。
陣陣臭氣隨著魔犬的低吼噴在她們的臉上,那雙紅瞳仿佛近在咫尺。
荊棘海催生的木繭之中忽然散發出淡淡的霧氣,沒有毒,卻能讓生物鼻子發酸發麻,麻痹嗅覺。
聞了許久,那魔犬被一股子濃鬱的土腥氣和草葉的味道搞的反胃,濕潤地鼻頭一皺,就要移開狗頭。
它吐著舌,忽然,從大張的狗嘴中滴落一灘口水。
有一點冷冰冰水漬地恰巧砸在了焦恬的手上,淡淡的燒灼刺痛讓本就處在驚恐中的她瑟縮一下。
頓時原本寂靜無聲的地窟中,響起一道極輕的摩擦聲。
這聲音雖然微不足道,但是足以讓魔犬捕捉到。
它瘋狂地衝著繭子裡的二人狂吠,用爪子扒拉撕扯著木繭的表皮。
須臾間犬吠土崩,等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已經被按在了狗爪之下。
魔犬的血盆大口就懸在兩個少女的脖頸之上,湊的極近的一雙紅瞳中儘數是對獵物的貪婪和進食的欲/望,把她們嚇的連聲尖叫。
聽到外頭的動靜,陳隱的心狠狠沉了一下。
白輕輕和焦恬被發現了。
她體內壓抑著的內傷一時間有些抑製不住,逆轉的氣血一陣陣的往喉嚨翻湧,都被她狠狠吞咽回去。
現在不能倒。
驚恐中的白輕輕隻感覺一陣氣短,頓時天旋地轉。
她整個人一把被那個魔物掐住脖子拽了起來,劇烈的疼痛伴隨著對魔族的害怕,讓她渾身都在顫抖。
魔人有一副俊秀的人族外貌,但白輕輕知道,這很可能是一個無辜亡魂的皮囊。
她曾經聽家中的長輩說過,正邪自古不兩立,並非僅僅是非吾族類必誅之。
就算是妖族,性情良善的也能同人族和平共處。
魔族天生就是嗜血的怪物,吃人肉、飲人血;用常人所無法忍受的邪功吸取修士的氣血和修為,化為己用。
而有的魔修還會扒掉人皮做成假皮囊,混進人間或是宗門、為禍一方。
白輕輕聽到那魔物道:“有點本事,竟然能躲過魔犬的搜索。其他人呢?也在這些窟窿底下?”
她在道袍下的雙/腿不停地打顫,唇色蒼白,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白輕輕心中充滿了絕望,知道自己怕是逃不過一死。
可她才十三歲,才剛剛踏入仙門大道,出身尊貴是天湖白家的嫡係長女。
她心裡有恐懼,有不甘,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她也不想死,也想追尋仙門大道尋長生,這一刻白輕輕的心中才生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悔來。
眼淚水順著她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流。
可是身為正道修仙世家的子弟,她斷斷不該,向絞殺了無數仙門前輩的魔族服了軟。
“呸!你…你個怪物…早晚會被正道中人誅殺的!”
白輕輕的喉嚨被掐著,聲音都在打著顫,滿臉的淚水卻還硬挺著。
這是她最大的勇氣了。
魔人揩去臉上的唾液,氣急反笑,無數紫黑色的紋路順著他的下顎往臉頰上湧。
他一雙細瞳扭曲,陰森道;“這麼想死,本魔就成全你。”
他隻一個眼神,下一秒,無數急不可耐地魔犬嘶吼著撲了上來。
頓時白輕輕尖銳地慘叫和獸類興奮的吼聲、吞咽聲不絕於耳。
窟中的所有人都死死地捂著嘴,許晴感覺有眼淚無聲地流了滿臉,她害怕的頭皮發麻渾身都在顫抖。
陳隱死死地咬著下唇,她攥緊的拳頭都在顫抖。
片刻之後,白輕輕沒了聲息。
焦恬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她不停地往後縮,捂著耳朵尖叫著,不想聽也不想看白輕輕的慘狀。
一隻腳一下踹在了焦恬的肩膀上,把她踹的翻倒。
她聽到頭頂的魔人繼續道:“現在換你來說,要是也不說,剛剛那個女人是你的同伴吧,她就是你的下場。”
焦恬雙眼失焦,她已經被嚇的沒了三魂,身子不停地打顫。
旁邊地上還有染血的道袍,而白輕輕的慘叫仿佛還在她的耳邊回蕩。
她該怎麼辦?!
焦恬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被抓了,而人魔從上古混沌以來就廝殺不斷;就算自己說出了其他人的具體位置,這個魔族也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可是如果她不說,那死的就是她一個人。
憑什麼?!
焦恬不甘心。
憑什麼其他人就還有生還的希望,自己卻一定會喪命。
她想到了陳隱那張可惡的嘴臉,想到了餘關山天資決絕,要是他們倆……
不對,要是他們所有人都給自己陪葬。
想到這兒,焦恬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癲狂的笑容。
是啊,既然她活不了,那這些人也彆想活。
他們所有人都要給自己陪葬!
魔族見腳邊那個匍匐著的女修忽然猙獰地笑了起來,滿臉的怨氣,哪怕他是個魔族,也被這笑容給整懵了。
“你笑什麼?怎麼,你不願意……”
他話未說完,隻聽腳邊的女修低聲笑了起來,“他們都在右前方百米之內的穴口裡,裡麵有個人會調動植物的木係武技,把所有人都藏起來了,隻要把那一片穴坑都翻開……”
焦恬越說,心中的恐懼和不甘越是暢快,笑容越發猙獰。
她身子忍不住往前竄,卻被身後的魔犬死死按在地上防止逃跑,隻得瞪大了一雙眼睛。
地窟之中的陳隱一直靜靜屏息,從聽到焦恬開口的那一刻,她的下唇便滲出了血。
闔上的眼眸猛然睜開,滔天的怒火瞬息之間讓她抑製不住氣血翻湧,口齒中都是鬱血。
她雙手於身前飛快地掐決,無數靈氣自識海中迸發而出,化為一個堅固厚實的靈氣罩子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可緊接著,她身前便遭受到了一股劇烈的衝擊。
仿佛是地底之中發生的一場大爆炸,地崩山摧,她整個人都被掀飛出去。
要不是身前還有植被繭子和靈氣罩兩層防禦,現在她整個人都會被炸的皮開肉綻。
原是那魔族使出了極為霸道的武技,朝著焦恬所指認的方向轟入地底。
雷霆一般的攻勢將一條直線下的的土塊炸的崩裂,連同所有人一起遭殃。
陳隱一抬眼,胸中積鬱的氣血忍不住嘔出一大灘,“哇啦”一聲儘數灑在土地中。
她身體中的血流個不停,鼻腔在湧,喉頭也在翻滾。
可她卻絲毫察覺不到痛苦,一雙赤紅的雙眼被翻湧的怒火燒的通紅。
在場的除了她和餘關山修為高些、抗壓些,剩下的都是些引氣一段的同門。
他們倆的狀況如果用巨狼狽可以形容,那麼其他人隻能說十分慘烈。
隻見從數十米之外那魔族的腳下,一條長長的裂痕沿著一條蜿蜒的直線一直崩裂百米有餘的土地,除了離的稍遠一些的許晴沒有重傷,其餘人都被這強大的攻擊正中。
哪怕有荊棘海催生的植物稍做抵擋,依然有兩個外門弟子被當場炸死。
他們死不瞑目,屍身上纏繞著蛇形的黑霧,不到片刻人竟是越來越消瘦,顯然是被魔氣侵蝕了。
周敦恒的胸/前被炸的血肉模糊,絲絲紫黑色的魔霧正在腐蝕他的傷口。
他疼的滿頭大汗,蜷縮在地上不斷打滾。
陳隱踉蹌著把人攙著枕靠在自己的腿邊,不顧體內的傷勢,用浩然正氣的“意”之力為他抑製傷勢、清除魔氣。
同時她默不作聲地盯著身前的魔人,生怕他突然偷襲。
她此時心中真真切切起了一股強烈的恨意。
恨自己弱小,也恨自己沒有早點解決焦恬這個禍害。
魔族顯然也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焦恬說的都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小小女修竟然心場這麼狠,要把自己同伴一網打儘,讓所有人給她陪葬。
他看著腳下人扭曲的臉蛋,又看看不遠處的傷殘,隻感覺得來全不費工夫。
魔人忍不住放聲大笑,“真是一出好戲!這就是滿口仁義道義的正道人士,表麵上道貌岸然,實際上心狠手辣!還不如我們魔族來的爽快。”
“你們可要好好謝謝你們的好朋友!要不是她,我還要花費好一陣功夫。”
焦恬一張扭曲的臉木著,她知道這魔人在譏諷自己,也知道其他人此時都恨不得生生撕裂了她。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看著陳隱那雙赤紅的眼睛,看著她不斷溢出的鮮血,心裡痛快極了。
反正他們都會死在這裡,而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至於陳隱和餘關山,他們不是天資出眾,號稱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麼?
還不是折在了自己的手裡!
那個蠢貨周敦恒——陳隱的跟屁蟲,青平周家的嫡次子,如此尊貴的身份如今還不是像條死狗似得苟延殘喘。
還有田羽、還有其他所有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彆廢話了,你不是要殺麼,那群人裡有兩個‘天才’呢,可千萬不能放過了他們。”
魔人瞥了一眼被魔犬按住的焦恬,心裡一陣寒意。
他雖然從不喜那些滿口正義的正道人士,但是眼前這種心腸歹毒背後捅刀的人,他更是覺得惡心。
“看住了她,彆讓她跑了。”
魔人吩咐好手下的魔魂,緩緩朝著那群赤霄門的弟子走去。
他抬起的掌中登時燃起了三團陰森森的紫火,每一團中仿佛都禁錮著一個痛苦的魂魄,隱隱能聽到紫火中鬼魂痛苦的哀嚎。
“要怪隻能怪你們自己家門不幸,下輩子投胎,記得投到魔界。”
魔人說著,忽然揚起了一個惡劣而肆意的笑容,“但是你們不會有下輩子了,看到這團縮魂火沒,我會將你們每個人的魂魄都抽出來,縮在魂火中日日燒灼,練成火鬼為我所用。”
“你們會在魂火中日夜煎熬、慘叫不停,直到被燒成灰燼,魂飛魄散!”
焦恬聞言瞪大了雙眼,仿佛已經看到了陳隱在魂火中受儘折磨的痛苦模樣。
她的肩膀被魔犬鋒利的爪子深深割破,卻像是察覺不到痛苦似得,帶著扭曲的笑意。
陳隱剛剛將周敦恒身上所有的魔氣都拔出,而沒了魔氣的侵蝕,他身上的傷也慢慢止住了血。
周敦恒滿是鮮血的手摸索著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儲物袋,一把塞進了陳隱的手中。
他低喘著伏在陳隱的腿邊,“拿好,裡麵還有三張禦風符……你快跑,能帶著餘兄最好。你們,你們這麼厲害,一定跑得掉!”
他說到一半,擰著眉痛苦地喘著氣,“我跑不動了,彆讓我白死……快走!”
陳隱驟然攥緊了手中的儲物袋,她此時心中很平靜。
那股滔天的恨意詭異般地平息了下來,隻有眼中一團躍動的火焰正在躍動。
她靜靜地看著不斷逼近的魔族,而那魔的身邊圍繞著七八隻低吼的魔犬。
那些半人高的狗渾身都是爛肉,魔氣森森此時死盯著陳隱等人,顯然已經將他們當成了食物。
周敦恒見她不動,一激動整個人都開始劇烈的咳,他知道陳隱能跑的掉。
她有這個本事,也命不該絕。
周敦恒沒有一刻這麼後悔過,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修行,為什麼彆人都在努力的修煉時,他卻在吊兒郎當的躲懶。
直到現在生死關頭,自己竟然成了好友的累贅。
陳隱是最拚命的一個,也是他見過的最有修行天賦的天才,她不該這麼陪著他這種鹹魚庸庸碌碌的去死。
可偏偏陳隱太平靜,平靜的讓他有些害怕。
好像陳隱每次要做些什麼事情的時候,那雙眼睛便會又沉又亮,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劉鬆康的半條腿被炸的血肉模糊,不斷往後縮,因為疼痛和恐懼忍不住哀求出聲。
“彆,彆殺我!我不想死嗚嗚……”
餘關山撐著他手中的離旋劍,絲絲白雪已經慢慢凍上了他的劍刃。
他已經做好了為了生存而戰鬥到死的準備。
忽然,一隻手掌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
餘關山身子一顫,猛然回頭,陳隱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後,還在繼續往前走。
她還在生長的身板因為拔高而顯得格外纖細,此時卻挺的筆直,擋在了眾人的身前。
一個東西順著餘關山的左肩掉到了他的懷裡,他低頭一看,是個染血的儲物袋。
看到這東西,他瞳孔緊緊縮起,猛地抬頭看向了陳隱。
她聽到陳隱道:“背上周敦恒,快逃。”
“我斷後。”
餘關山驟然攥緊了手中的儲物袋,把那袋子捏的變形,向來沉穩的少年忍不住低吼出聲。
“我和你一起!我告訴你陳隱,我也能斬妖除魔,你彆想一個人逞英雄!”
陳隱輕輕皺了下眉,像是有些無奈,她聲音很輕,“我不是在逞英雄,我也不是不想逃,可是所有人裡,隻有我的修為最高。”
“也隻有我能抵擋一二,換上你們所有人,都會死。”
“所以餘關山,我把我兄弟的命交給你了,帶著他趕緊跑。”
如果她和餘關山都留下,沒人去報信,若是他們抗不住這魔族身死了,那其他引氣一段的病殘也都會死。
可若是她一個人撐著,讓引氣三段的餘關山背著周敦恒跑,那至少還能儘快跑出去兩個趕緊去宗門報信。
等到宗門支援到了,自己未必不能活。
一個個都死心眼地要扛著,才是必死無疑。
至於其他人,能跑的了那就跑,跑不了她也管不了了。
餘關山心中生出一股子無力感,他知道陳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們所有人,隻有陳隱是引氣四段。
哪怕自己擁有朔雪劍意,能夠越級挑戰,可是越一級可以,兩級可以。
更高等級呢?
陳隱確實比他強,比他更有戰勝的希望。
少年攥緊儲物袋的手死死地用力,他猛地起身,將周敦恒背上了自己的身。
周敦恒死命地掙紮起來,“你們兩個混蛋自己跑啊!管我做什麼?!”
可他受了重傷本就沒什麼力氣,此時被餘關山大力箍住手腳,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嘴裡含含糊糊嗚嗚的哭。
“我就是個廢物啊……”
餘關山的手在顫,他一把將離旋劍塞進了陳隱的手中,喉頭有些哽。
“借你的,記得還。”
“你必須親手還給我!”
陳隱眸子亮了些許,“快滾。”
忽然,一聲聲清脆的鼓掌聲響起。
“啪!啪!啪!”
那魔人嘴裡嗚嗚咽咽,裝作抹眼淚的樣子,“真是感人的情誼啊,簡直讓本魔也潸然淚下。”
他語氣陡然一森,一團爆裂的紫焰猛然撲上了三人,速度快的就像一道影子。
陳隱瞳仁驟然一緊,離旋劍亦極快地自下而上挽了個劍花,霎時間劍刃便橫在了她的眼前,正正擋住一隻五爪鋒利如彎鉤的魔爪。
陳隱整個人被突如其來的大力震的向後退了好幾布,劍尖直指地才堪堪穩住身子。
她側目望向身後流連不肯離去的餘關山,冷聲喝道:“還不快走!”
餘關山抿緊唇/瓣,定定的看了眼陳隱的背影,像是要把她鐫刻在自己腦海之中。
他一扭頭,手裡攥著的禦風符便被他一把捏爆。
登時他背著周敦恒,兩人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略了出去。
田羽和許晴兩人對視一眼,也咬咬牙,扛起斷腿的劉鬆康便跟著餘關山兩人遠遠逃去。
田羽低聲道:“保重!”
那魔人看著四處逃竄的眾人,眉頭微微一皺。
他暗自甩了甩被震的虎口發麻的手,這才用正眼去打量了陳隱。
看身量和眉眼,這分明還是個少女,怎的會有如此強的力量。
想到同夥吩咐的事情,再看看那頭已經竄出去的少年人們,他有些不耐地蹙緊了眉。
不能讓他們跑了,要是去赤霄門通風報信,恐怕他們這半年多來的心血打水漂不說,還會錯過一步登天的天地機緣。
必須攔住那些赤霄門的人。
魔人一揚手,身後數隻魔犬便狂吠著要追過去。
可倏忽之景,陳隱的周身爆發出騰騰的烈火,這是武技滾火拳。
可是這一次滾火拳的威力卻要比往常都要大的多,烈烈燃燒的火光把陳隱包裹在其中,遠遠看去,她的全身都在火焰中燒灼,仿佛浴火而生。
火焰崩灼,連她周身的空氣都卷上層層熱浪,腳下的泥土一圈一圈被烤的焦黑成灰,可想而知這股烈焰的溫度有多高。
瞬息間,燃燒的烈火便一分為二,二再為四,化為數顆拳頭大小的小火球,飛速纏上了嘶吼的魔犬。
對魔物有天然相克的一是浩然劍氣,二便是火——燒的極旺的火。
陳隱這幾團烈火一沾上魔犬的皮肉,頓時如星火燎原,轉眼間便將幾隻魔犬都卷入滔天的火焰。
烈火中吃痛的魔犬狂吠著不斷在地上打滾,試圖撲滅火焰,卻無濟於事。
不過兩個呼吸,前腳還活蹦亂跳的魔犬便被燒成了一灘灰燼。
那魔族的臉色極為難看,他目光定定的看著陳隱,聲音有些沉:
“燃血禁術?你到底是何人?怎麼會懂得我們魔族的禁術?”
彆人看不出,隻是覺得陳隱在瞬息間便強了許多,簡直像是吃了大補的丹藥。
但是這魔人一眼就能看出,陳隱使的是門失傳已久的禁術。
燃血禁術最早要追溯到上古混沌時期,在那個靈氣充沛、仙魔大能能人輩出的時代,有一些上古魔獸和大妖血脈尊貴,從出生起便帶著天道傳承的本命天賦。
在妖魔兩族中都有記載,其中就記錄了一門失傳的燃血禁術。
天賦者可以通過燃燒體內的氣血,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能力和修為。
可是這門禁術的代價卻是極為嚴重的,那便是其使用時燃燒氣血的速度非常之快,根本就是一門用陽壽換短暫提升的功法。
現在整個大陸或許還有一些大家族有這個傳承,但也都是大妖或大魔。
妖族壽命極長,近千年萬年的壽命哪怕使用了,也不會有什麼大影響。
魔族最喜歡吸收他人的氣血來提升自己的修為,也有填補的法子。
若是一個人類用了燃血功法,那才是真的虧損極大。
像陳隱這種引氣期的修士,陽壽總共隻有一百五到一百八十年,一炷香的時間便會燒去二十年的陽壽。
一時間魔人腦海中千回百轉,他已經把陳隱當成了什麼隱世大家族的子弟,心中更下了決心要殺死她。
魔人終於正視起陳隱,他袖口寬大,此時迎風烈烈的大張。
無數低階魔物層出不窮地從他的袖口之中鑽出,呼嘯著朝著陳隱撲去,卻都被烈焰燃成灰燼。
有幾個身量小的漏網之魚試圖隱匿身形,從四麵八方往遠處餘關山逃跑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