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睜開雙眸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周身的靈氣又濃鬱起來,一團一團地縈繞在她的四周。
自己剛剛,好像進入了一次短暫的頓悟。
可她修為並沒有增加多少。
陳隱有些疑惑,腦海中又浮現出那修士如褪色水墨的剪影,意識忽然沉入識海中。
隻見那無窮無儘的海底,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幅乾涸的模樣。
有晶瑩透亮的靈氣液在河穀底端,宛如涓涓細流,雖然相比於偌大的神識之海來說,這股細流還是太少了,但卻讓陳隱有種滿足感。
識海的正中央,那根由巨魔魔種幻化的靈骨正紮根在靈氣液中。
陳隱雖然沒見過其他人的靈骨,但總覺得不該是這個樣子。
而棽添,好像對此也並不知情。
隻見散發著淡淡白光的溪流之中,一株圓葉形狀的白玉之骨極為顯眼。
誰的靈骨,會是一株幼苗形狀的呢……
且這東西還十分詭異地能不斷成長。
它看似柔弱無暇,可隻有陳隱知道,這都是假象;一旦遇到想要吞噬的東西,這東西便會變得凶殘無比。
最初這靈骨剛剛長出時,莖根隻有細細的一條,兩片薄薄的圓葉玉骨,一圓一扁,顯得瑟瑟可憐;
而在吞噬了花吹的魔種後,這靈骨就像是有了養料澆灌的靈植,根莖變得粗壯許多,原本少的可憐的圓葉也開始分叉,逐漸有了擴張之意。
也不知道集齊所有魔種之後,這東西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就在這靈骨的正上方,一本巨大金書安安靜靜地懸浮在上方。
仔細想想,陳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係統講話了,它更多時候就和一個普普通通的死物沒什麼不同。
隻要自己在為了成仙而努力,隻要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它便一言不發。
它到底為什麼會選上自己呢,好像自己,也沒有那麼得歸心似箭了……
正想著,一道冰冷機械的聲音忽然在識海中想起,聽起來有種詭異的俏皮感。
“我還在的哦宿主,今天的宿主也在努力修仙呢!宿主想看看小金托管的您的國土嗎?還是說宿主……”
陳隱聽著金書係統的機械音,嘴角微扯,她就不該提起這東西。
屏蔽掉識海中的機械聲,她終於看到了隱藏在兩道盛大光芒之後的一團白霧。
她神識一動,一直待在識海中不被驅使的‘意’之力忽然顫了一下,而後搖搖晃晃地朝著她的神識飄來,一股溫暖而正氣的力量從這股力量中傳來。
她先是一愣,而後心中浮現起狂喜。
原來是這樣,自己終於被這團‘意’之力認可了。
想來剛剛進入的頓悟、看到的那幅場麵,都是曾經那位王家前輩留下的痕跡。
從現在起,她也可以在這團力量中留下自己的痕跡了。
和這團力量熟悉了一會兒後,陳隱才心滿意足地結束了這次的修行。
她睜開雙眼時,窗外的已經一片漆黑,隻有銀白月光灑落在洞府門口,留下一點光亮。
她的洞府設立在內門山的山腳,四周都是鬱鬱蔥蔥的植被,一到晚上便很寂靜,隻能聽到叢林中陣陣蟲鳴。
打開洞府的禁製,陳隱從儲物戒中取出大刀,擬了個禦器法決,翻身一躍踩著寶器往外門山的方向飛去。
大刀一直到了外門山的一個洞府之前,才停了下來。
陳隱當時築基時,有孫平和周餘二人一直護法,每天都會來一趟洞府外,就怕她突破時出了岔子。
如今換做餘關山破境築基,她便也默默承擔起幫助友人把關的職責,每日比試完畢後,便會在餘關山的洞府門前經過一番。
就在前三天,緊閉的洞府之中傳出一絲淡淡的靈氣。
陳隱知道,這是餘關山準備突破築基了。
尋常人突破在二到五日,但餘關山天賦強,或許會比常人要久一些。
昨日來看時,陳隱便發現餘關山還在蓄力,並未進入破境的關鍵時刻,但也就在這兩天了。
剛剛落地,陳隱便感覺有些不對。
有一股陌生的靈息就在餘關山的洞府附近,若是她感受的沒錯,似乎還多了一個小型陣法。
“誰在那兒?”
陳隱知道餘關山平時冷著一張臉性子又傲,似乎挺不受人待見的,除了自己和周敦恒,哪裡還有什麼朋友;
再加上那日演武場上,她看到那齊家年長些的男修似乎去威脅一通。
下意識地,她便以為有心懷不軌人趁著餘關山突破之際,來找麻煩。
她從大刀上一躍而下,順勢一抽便將黑色大刀握在手中,一股帶著殺意的靈氣慢慢裹上刀刃,朝著洞府前的小林子走去。
“若是再不出來,休怪我不客氣!”
她沒有立即出手的原因,就是因為夜深露重,不知道那賊人在洞府設下了什麼陣法,生怕自己貿然闖入會影響到閉關中的友人。
話音落下,可林中卻遲遲沒有動靜。
陳隱的眼神冷了,她身子微微壓低,就要攜著大刀衝入林中,直接將那賊人揪出,忽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林中傳出。
視線中,一個披著月光的纖細的身影從林中走了出來,陳隱看清了那道身影後,微微睜大了眼眸。
一個……女修??
不錯,是個女修。
那女修一襲淡青色的錦袍,臉龐被昏暗的樹影半遮半掩,看不真切。
但陳隱並沒有因為出來的是個貌似無害的女修,便放下手中的大刀,她渾身的靈氣依舊環繞,隨時備戰。
隻要這女修一有異動,便會被她斬於刀下。
陳隱冷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在餘關山的洞府門口?門外禁製所布何物?”
而當那女修從樹影之下完全走出,借著微亮的光芒,陳隱看清了她的臉。
登時,她臉上浮現出震驚和茫然的神色。
眼前那麵色古怪容貌迤邐的女修,是陳隱眼熟之人。
她姓崔名穆青,是赤霄門掌門人乾清道人唯一的血親,在整個宗門都可以橫著走的那種。
而在天下大比之時,她也參賽了,但似乎因為剛剛破境蛻凡,對上那些蛻凡弟子有些吃力。
好在她身家豐厚,同周敦恒一樣是個不把丹藥符籙當寶貝的人,各種高階符籙傍身;
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其餘大比之人不好真的將她剔除,有時候放點水,她便一直還在大比排名之內。
陳隱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並不是因為她身份尊貴,而是因為在《仙人卷》的原書中,崔穆青是個頗為重要的角色。
她貴為乾清一門的小師妹,從小嬌養長大,性子開朗又喜人,被宗門上下喜愛;
與此同時,她從小便崇拜同門的大師兄傅重光,宗門中人有許多都在猜測,大師兄作為掌門的親傳、下一任掌門的候選人,會不會迎娶這位小師妹。
畢竟這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人心所向,更能鞏固宗門利益。
久而久之,這樣的猜測便越傳越遠,說的還是有鼻子有眼。
彼時的‘陳隱’剛剛從深淵中爬上了光明,她心中傾慕著傅重光,一直隱秘地追逐著傅重光的腳步,堪稱狂熱。
而她聽說了這個傳聞後,本就對崔穆青暗暗嫉恨。
而後一次針對內門一個喜歡男主的女修時,又恰巧被兩人看到;
傅重光當時便冷了臉,直接讓‘陳隱’自行去領罰。
事後崔穆青又私下找上了她,說大師兄並不喜歡她這樣的女子,讓她不要多加糾纏。
按照書中所寫:陳隱隻見那二人皆穿著一身白衣,從遠處大殿中走來。淡淡的陽光灑在那嬌俏可愛的小師妹臉上,她笑靨如花,看著身邊芝蘭玉樹的青年修士,恍若一對神仙璧人,更襯得她黯淡無光。
‘陳隱’本就嫉恨崔穆青出身尊貴,生怕二人會聯姻;
如今又被阻撓追求,更覺得這小師妹也深愛著傅重光,便起了殺心。
在一次誤入秘境中,她便悄悄將崔穆青拖入深淵,直接用魔種帶來的吞噬之力吞噬了崔穆青的血肉和靈氣,修為大漲。
這是‘陳隱’第一次用吞噬之力殺掉自己的情敵,在此之後,還有數次。
這件事後眾人怎麼也找不到小師妹,都以為她是在秘境中遇到了意外。
而乾清道人唯一的血親也早早喪命,頓時讓這位老人氣血鬱結走火入魔,修為大跌。
為此中三千各個宗門還發生了動蕩摩擦,起因皆是‘陳隱’心中的嫉恨。
因此當大比上陳隱遠遠地瞧見了人群中那眾星捧月的小師妹,便直接轉移了目光。
管他娘的書中怎麼愛怎麼恨,反正她隻想在這三千好好修煉。
至於那個男主傅重光,誰愛爭搶誰去爭。
她隻想在還沒能完全擁有自保能力前,不要和書中一乾深愛男主的女配有任何交集,哪怕這小師妹好像也挺冤枉的,她也不想碰到。
誰知道沒在傅重光的事上碰麵,反倒是在餘關山的洞府前碰了麵?
陳隱心中的警惕減弱三分,同時有些疑惑,她問出了聲:“崔師姐為何在這裡?”
崔穆青此時有種小秘密被撞破的尷尬。
她自從上次出完任務後,便一直記著這冷若冰山的餘關山,她怎麼也想不通,怎麼會有像餘關山這般不識好人心的家夥。
原本為了準備大比,她都快把此事忘了。
誰知那日陳、餘二人上山巔砸洞府的事情,被身邊朋友當成趣事說了,還說那女修在外許久大家都以為她死了,隻有餘關山一直留著她的洞府還定時灑掃;
她這才知道,原來那冰坨子並不是完全一團冷漠。
不知怎地,崔穆青就有點鬱悶。
她抱著‘我倒是要看看那人是誰’的心態,在大比上看了一眼。
果真看到一個紅衣女修,同那冰坨子挨得極近。
直覺告訴她,這女修就是那日在山腳下茶樓中,讓餘關山大驚失色的女修。
看著看著,崔穆青心裡泛了酸。
等陳隱一轉身,她終於看清了陳隱的臉,登時也被嚇了一跳。
這,這不是外門那個和大師兄傳緋聞的女修麼?!
這女修被大師兄帶進宗門時,崔穆青看戲似的遠遠看了一眼,當時便撇撇嘴,覺得那女孩兒蹙著眉眼中含淚,仿佛風一吹就倒,她不太喜歡。
雖然陳隱的殼子裡已經換人了,氣勢也同之前大不相同,但那張臉,總是一樣的。
這個陳隱她,她不是喜歡大師兄麼?!
疑惑和氣悶之下,崔穆青悶著頭上場比鬥,符籙不要錢似的砸。
誰知過了沒兩天,餘關山就不見了。
她本以為那冰坨子是被淘汰了,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才從好友口中得知,餘關山是去閉關了。
閉關了?行吧。
崔穆青心裡想著不關自己的事兒,結果今夜人已經到了餘關山的洞府門前,還在人家洞府門口放了個防護的陣法。
剛剛設完,便聽一聲冷斥從外頭響起,把崔穆青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聲。
她哪裡肯出去,又急又有種被抓到的羞,躲在林子裡臉燒的通紅。
要是讓外頭的人認出自己,知道自己偷跑到一個小弟子的洞府前,那多尷尬啊!
可外頭的人殺氣淋淋氣勢逼人,崔穆青知道若是再不出去,那人恐怕就要衝進來,無奈之下,她隻能走了出去。
她都做好了打算,出去後便讓那人當做沒看見她,絕對不能提起這件事。
哪知一露麵,便看到那洞府外咄咄逼人的修士是那個陳隱!
她這麼晚了還來餘關山的門前?
好哇,關係果然非同尋常!
崔穆青心裡酸酸的,但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抬頭瞪著陳隱。
不對啊?她不是深愛大師兄無法自拔麼?還以救命恩人自居,怎麼現在又在餘關山門前了?
青年女修挺了下胸,也不羞了也記不得要威脅了,而是用一種有些古怪的眼神打量著陳隱。
崔穆青磕磕巴巴道:“我,我是他一起出任務的師姐,來看看他破境情況。”
陳隱:哦,原來是這樣。
原來餘關山那張臭臉擺著還能交到知心朋友的?
她完全就沒理解崔穆青那淡淡的敵意,充其量隻覺得這位宗門小師妹怎麼怪怪的。
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也怪不得她當時傻乎乎的,會落得個慘死下場。
崔穆青正昂著頭看著陳隱,便發現那紅衣少女忽然用中有些憐愛的神情看著自己?
她是在挑釁吧?
她絕對是在挑釁啊!
登時崔穆青便惱了,像是個替兄長捉奸的妹子,瞪著陳隱道:“你,你不是喜歡我大師兄的麼……”
話未說完,陳隱的眼神便忽然掃向了她,帶著點冷肅,在月下顯得有些凶。
登時便讓崔穆青聲音弱了。
陳隱木著臉,“這話不能亂說,都是謠言,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大師兄。”
崔穆青原本弱下去的氣勢在聽到這句話後,又起來了。
她憑什麼不喜歡我大師兄?!
緊接著,她聽到陳隱冷冷道:“癡於情愛,隻會影響大道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