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
陳隱慢慢起身,試探著呼喚了一聲,卻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又展開神識之力,在周圍的區域反複搜尋,可依舊一無所獲。
這大妖的洞穴大的驚人,仿佛整片千山叢嶺的地下都被掏空;
而兩人墜落之時,還遭遇了一些暗流和風卷,被徹底分開。
沒有找到傅重光的蹤跡,陳隱便不敢再出聲。
她現在稍稍閉眼,還能想起那雙巨大的、冰冷的獸瞳,登時一股針紮一般的寒冷狠狠刺入她的心腔。
她猛然睜開雙眼,心臟陣陣抽痛。
一種劫後餘生之感混雜著強烈的震驚之意,讓陳隱久久不能平靜。
問情大圓滿的乾清道人會給她危及生死的壓力,但卻不會看一眼,便如坐針氈。
除非,那隻妖不隻是問情期。
它很可能已經突破了中三千的禁錮、是問情之上隻屬於傳說中上三千才有的力量。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連中三千小世界都無法打破的天道禁製,這小小的岐台道院真的能無視天道禁製麼?
陳隱壓抑著心中的震驚,慢慢往周邊摸索。
好在她雖然失去了和傅重光的聯係,但也並沒有感知到那大妖的氣息。
想來她現在是安全的。
這地底洞穴深不知多少丈,上頭又有土層覆蓋,不見天日一片潮濕,到處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陳隱雖已蛻凡,視力遠非常人能比,但在這種極端的黑暗中,也隻能依稀看出個大概輪廓。
她咬咬牙,從儲物戒中摸出一顆上品靈石,頓時一道亮眼奪目的流光溢彩在她掌心綻放。
她又使出滾火武技,一團小火苗便在她指尖點燃。
陳隱將點燃的火種移植到上品靈石中,以這靈氣極為充盈的靈石作為燃燒媒介,登時一道噴射的火光照亮了她周圍整個區域,並持續照明。
撞擊所留下的鬱血在靈氣運轉中徹底好轉,她眉心微蹙著,打量著四周。
這裡並不像是完全荒蕪的地底,好像是一個……
是一個洞府?
這不是陳隱憑空猜測,她四周的陳設雖然已經布滿了灰塵,但依稀能看出一些物品的雛形。
距離她最近的,便是一扇圓桌,桌下擺著兩個已經被塵土蓋得極厚的灰塵;
再往裡還有一些簡陋的、人族會使用的物件分散在四周。
這裡曾經住過一個人族修士。
陳隱心頭一驚,誰會在地底生活?
還是說這個曾經在地底生活過的修士,是她一般的倒黴人,誤入之後一直找不到出路,無可奈何下才在地底布下生活的陳設。
她感覺自己已經猜到了真相,但卻不敢深想。
若是她猜測是真的,那這位前輩的最終結局……
陳隱身子一個激靈,準備先在附近探查一番。
她擬出一個清潔術法,將身前厚重的塵土儘數清理,不多時一個極簡的洞府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她走到距離最近的圓桌上,看到桌上放了一卷攤開的書籍,還有一個已經沒了色澤的茶盞。
指尖剛一碰到,茶盞便碎成粉末,瑟瑟落在桌上。
她又往裡走了一圈,最終在最裡頭找到了一個長長的石板,應當就是那位前輩曾經自製的‘床榻’。
陳隱指尖在石板側麵摸了摸,摸到一手凹凸不平,她頓時想到了什麼,掌心一個用力將石板翻轉。
隻見靠裡的一麵石壁上,印刻著許多文字。
她逐一看去,發現這些都是那位前輩曾經留下的話語。
隻是因為時間太長有的刻印已經模糊,還可能是那位前輩所生活的時間太過久遠,還有一些已經被現在淘汰的上古文字。
“戰敗的第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運氣好,誤入了岐台道院。多虧了老友的陣法禁製,讓我躲過一死,隻是三界動蕩不平,也不知我苟活於此究竟是福是禍。”
“陣法中已過一年,隻有我和幾位道友還在這陣法中苟活,實在慚愧……”
“今日撿到一隻開了靈智的小□□,我為它取名為小蛙,療以慰藉。”
“……”
在此之後,又有多番記錄。
大多是這位前輩的碎碎念,以及生活和修行上的一些小事。
陳隱一點點看去,終於明白了些什麼。
這位前輩乃是上古時期諸神之戰的大能,他也並不是被妖獸禁錮在地底,正相反,這地底的大妖似乎是這位前輩所養的靈寵。
這便不難解釋,為何大妖洞穴之中,這處人族修士的洞府保存得如此完好。
從這位前輩的口吻中,陳隱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上古諸神之戰,這位前輩也是參戰的大能之一,隻是意外並未身死,誤入了當時已經開陣的岐台道院,長久的時日中他便再也無法出去。
按理來說,像他這種修為的大能已經修行了千百年,寂寞是修行之路的常態;
隻要他封閉靈識閉死關,一次就能度過幾十年。
但從中後期的刻錄,這位前輩的字跡逐漸混亂,顯示出其心跡也開始崩潰。
“為何我等三界六族會落得如此下場?天道,你不公!”
“想我裕豐道人馳騁三界數百年,竟被玩弄於鼓掌之中,噓唏矣!”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一切都是錯的……”
再往後,便是一些怎麼也分辨不清的亂碼。
陳隱看完了所有的刻錄後,心情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她在看這位裕豐道人的刻錄時,腦海中時時回溯在悟道山觀命盤時的場景。
金色的天際和碩大的□□仿佛交映,仿佛有什麼呼之欲出的上古隱秘就卡在最後一層,卻怎麼也看不破。
但至少從這位裕豐道人的刻錄中,陳隱隱約明白了一些零星。
似乎上古諸神之戰、以及再之後靈氣枯竭、三界分化等等一切大陸變幻,都和天道有關。
就在她沉思之時,識海中一道聲音忽然想起。
棽添道:“你在哪裡?”
自己進入岐台道院之時,棽添是知道的。
而他此時忽然出聲詢問,想來是發現了什麼。
陳隱心頭一跳,用神識之力同識海中的棽添交流道:“我在一個大妖的洞穴之中,位於千山叢嶺的地底,怎麼了?有什麼發現麼?”
“我剛剛感受到了一股很混亂的魔氣,但是我確定,就是魔種的氣息。”棽添道。
話音一落,陳隱微微垂眸,壓抑住內心的激蕩。
她本以為自己要走到岐台道院的最終關卡、要在三十人中想方設法獲得勝利,才能得到魔種;
沒想到在進入不久後,便感知到了魔種的存在。
這或許就是因禍得福。
陳隱將洞府中的陳設儘數擺好,沒有動裕豐道人的東西。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位上古時期的大能的最終結局究竟是何,但她也抱著對強者和先輩的敬畏之心。
離開洞府後,陳隱一路往洞穴的另一頭摸索,她在識海中向棽添問道:“你能感知到那魔種的具體方位麼?帶我去。”
雖然這地底極儘危險,很可能那問情之上的大妖還在洞穴中;
但她總是要尋找出洞的方向,不可能像這位大能一般一直在洞中。
既然都要摸索,不如放手一博,去尋找魔種的蹤跡。
陳隱對這顆魔種本就勢在必得,此時機會就在眼前,她要是白白放過,還不知下次遇到是什麼時候、又有沒有機會得到。
她不想一輩子被困蛻凡。
她的誌向已遠不在此了。
識海之中,棽添難道嚴肅認真。
他道:“放開你的控製,我的神識需要借助你的□□。”
陳隱聞言閉上雙眸,渾身的氣息瞬間歸於平靜;
片刻之後,地底深處的紅衣女修緩緩睜開雙眼,瞬間周身的氣息都變得血氣濃鬱。
她的雙瞳一片赤紅,就像是沁了血一般,從她體內溢出的神識之力帶著濃濃的魔氣,朝著地底八方探尋。
此時的‘陳隱’已經不再是她自己。
而是棽添。
是暫時用神識之力接替了陳隱肉身的巨魔。
狂溢的魔氣籠罩著地心中的女修,一雙紅瞳襯著她烈烈紅衣,宛如從魔界地獄中走出的女魔。
更深的漆黑之中,一股同源力量被她周身湧動的魔氣牽引,從深處朝著‘陳隱’的方向聚攏而來。
隨著這縷細微的魔氣入體,‘陳隱’的臉上揚起了一抹邪佞而張揚的笑容;
她微微眯眼,哼笑道:
“找到了。”
“魔之五將,巫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