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門的選拔一共十天, 陳隱和傅重光第四日便到了昆侖山巔,又都是骨齡五十歲之下的問情修士, 刻印上赤霄門主脈的宗門印記後, 便算是上三千的修士了。
接下來的時日,陸陸續續又有幾位前輩前往昆侖山;
這一個二十年間,隻有兩個稱得上天才的年輕修士, 還都入了赤霄門中,不由讓其他宗門的審判官咂舌今年的宗門比試或許會有一番變化。
尤其是範九城, 他心中的憤懣和惱怒已至峰頂。
直到最後一日結束, 總共有十一名修士升入上三千。
除卻陳隱和傅重光,還有兩位骨齡在一百五十歲之內的入化強者都拜入了斷嶽宗門內, 剩下的修士也分散進入了其他宗門。
其中有個令人驚訝的人也在其中:中三千斷嶽宗的掌門人鴻尹道人。
他竟然也不知何時升入了入化期, 到了昆侖山巔時, 令陳隱和傅重光都神情一愣。
陳隱同傅重光傳音道:“若是我記得沒錯,師父曾經說過這鴻尹道人曾經走火入魔兩次,身子損耗極大破鏡幾率不高?”
傅重光微微頷首,“確是如此。”
既然這樣,那這鴻尹道人是怎麼悄無聲息地就破了境的?
或許是因為陳隱本身就不喜歡這個斷嶽宗的老者, 看著他一張比之前年輕不少、但依然陰氣森森的臉孔時,她總覺得有些異樣, 給她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忽然, 陳隱識海中一直在沉睡的棽添不知何時蘇醒過來, 忽然開口:
“這老家夥身上的魔氣不淺,境界也很斑駁, 定是用了什麼不乾淨的手段獻祭了,說不定還是血脈相連的血親。”
獻祭,陳隱在巨魔識海中遺留的綜卷看到過。
這是一種殘忍的魔族密法, 以至親之人的氣血、□□、甚至是神魂力量獻祭,能夠最大程度得吸收獻祭者的修為,讓施法者獲得修為暴漲。
往往越是血脈深厚的、或是情感傾注真摯的親人,拿來獻祭的效果越好。
這鴻尹道人兩個月前露麵,還是問情大成,這點時間就無聲無息地破鏡入化;
這說明他拿來獻祭的,絕對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人物。
思及此處,陳隱再次傳音問道:“大師兄,你可知這鴻尹道人有什麼血脈親人?”
傅重光道:“沒有,他繼承斷嶽宗掌門之位時就已經絕戶,幾族血脈都被他當時的罪過的仇家滅族;唯一算得上親信的,隻有聞人勁。”
聞人勁在不到五歲時便收養,這些年就是斷嶽宗一條忠心耿耿的‘狗’,隻要是鴻尹道人要他做的,無論殺人放火他都義不容辭。
相比鴻尹道人培養他,也是傾注了真情實感的。
陳隱腦海中有了一個恐怖的念頭,她看了看正在範九城身前低聲說著什麼的鴻尹道人,一個惡寒。
要真是她想的那樣,那這位鴻尹道人未免太過心狠!
十天一到,這一次的升龍門便徹底關閉;
下次再開啟,便是二十年之後。
身下的龍舟緩緩上升時,陳隱依在飛行法器的船艙口看向山下。
遠遠有幾個人影立在昆侖山腳下,若非她已至問情目力驚人,根本看不到他們。
為首的是孫平、傅重光和餘關山等人,紅離站在一旁拚命地朝著天際的龍舟揮手;
再往後不少眼熟的修士都在,甚至還有彆的宗門相處的不錯的。
此番升龍門,徹底將他們二人同中三千世界的夥伴朋友相隔開來,饒是陳隱向來不漏辭色,眉宇間也帶了些黯然。
在中三千的這些年,她經曆了許多,也收獲了很多真摯的友情,如今驟然分開,心中的不舍便如潮水一般。
身旁的傅重光察覺到她情緒低落,忍不住低聲道:
“彆難過,總有一天還會見麵的。”
這安慰沒什麼新意,甚至有些蒼白無力,但陳隱聽著,心頭的鬱氣卻莫名消散許多。
她微微挑眉,傅重光自從破鏡問情後,仿佛變了許多,現在都會安慰人了。
眨眼之間,龍舟便直衝向天際,頓時將腳下的昆侖山遠遠甩開,很快那些人影便看不清了。
陳隱等人乘坐的龍舟品階至少在地級以上,速度極快且禦風極穩,第一次乘坐的陳隱身子堪堪搖晃一下,很快便穩住了陣腳。
眼前的雲霧厚重濃密,被龍舟前端生生劈開,沿著船神往後飄,整座龍舟以垂直的角度一直朝著天際奔湧。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陳隱和傅重光的不遠處。
兩人淡淡望去,發現是袁季湉。
直到真的要升入上三千,袁季湉的內心一直是抱著遲疑和欣喜的,她既為了宗門能有新鮮血液加入而狂喜,又實在搞不懂陳隱二人究竟為何會放棄其他大宗。
陳隱:“袁師姐,有什麼事情找我們麼?”
袁季湉搖頭笑笑,“其實沒什麼大事,具體的信息你們到了宗門,師父師伯們會給你們解釋清楚……”
“但是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們,上三千和中三千不一樣,除了本宗的同門能托付性命,其他勢力的修士都不是你們的夥伴,而是敵人。”
她語氣嚴肅,一對煙眉緊緊擰起,“尤其斷嶽宗之人,一旦碰上他們門下的修士,切記要提起十二分小心!”
中三千的大宗雖然也小有摩擦,但對於大多數修士來說,隻要是正道修士都是同袍,都能友好往來;
但上三千卻截然不同。
太過單純,會死得很快!
話音剛落,垂直上升的龍舟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極致的高度,陳隱扭頭往下看的話,除了茫茫的雲霧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周圍雲海中布滿了冰冷的水汽,一旦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就是問情修士也屍骨難存!
她耳畔尖銳的風聲一刻不停,卻一直沒有儘頭。
直到剛剛那一瞬間,整艘龍舟忽然猛地一頓;
登時飛速上升的龍舟狠狠停滯,仿佛前端撞上了一層透明的堅硬的壁壘,阻擋了龍舟繼續向上。
不少修士的身子往下滑落被舟尾的擋板攔住,再往下掀一些怕是整個人都要翻下龍舟墜入深淵。
陳隱的手掌猛地成爪,一把勾住了身畔的船板,這才穩住了下滑的身子。
忽然一隻修長如玉的掌心從上遞下,就在她的眼前;
她一抬頭,和傅重光那雙漆黑的、帶著些擔憂的眸子對上。
傅重光道:“把手給我。”
陳隱也沒矯情,手臂一用力將身子往上一送,另一隻垂下的手掌猛然抬起,握住了傅重光的掌心。
他的掌心都泛著一股玉般的潤涼,驟然收緊時將陳隱整個手掌包裹住,掌心相握時,隱秘的悸動沿著觸感讓兩人都心頭一顫。
有中三千的修士驚呼道:“怎麼回事,我們要掉下去了麼?!”
最前方的範九城不耐嗬斥:“閉嘴!”
他掌心中法訣變換,短短兩息一個小型陣法便成型,其餘近十位上三千來的審判官也同時掐訣,看樣子是和範九城所使的是同一套。
很快,幾團靈氣同時射出彙聚,反複旋轉最後形成了一個五行八卦的陣法圖案,朝著龍舟最前端的那層壁壘猛然撞去。
一陣轟鳴聲驟然響起,讓所有修士的識海都遭到了震顫和洗滌;
恍惚之中,仿若有陣陣龍吟聲在耳畔盤旋,讓他們久久不能回神。
隨著這陣法的使出,整個停滯不前的龍舟前端一軟,仿佛那成無形的壁壘正在慢慢融化,舟身繼續往上竄了一點點。
陳隱晃了晃腦袋,隱約聽到了陣陣流淌的水聲,倒真有幾分在湖上泛舟的感覺;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正愣神中,整個龍舟猛然一衝,直接衝破了那層壁壘。
頓時懸空的眾人隻感覺身下的龍舟一個翻躍,狠狠拍在了水麵上,直到飛濺的水花揚了陳隱一臉,她才意識到剛剛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們真的從高聳的天際,駛入了一片湖海!
陣陣驚呼聲從龍舟上響起,饒是陳隱自認見多識廣,也從沒想過在他們每日遙望的天穹之上,還有一片寬闊無垠的海域!
從船艙側麵往下看,哪裡看得到什麼萬丈深淵,能看到的隻有深不見底的水麵,以及倒映在鏡麵上的龍舟和龍舟上修士們神色各異的臉。
陳隱這才發現她和傅重光交握的手還未鬆開,身子一僵,還好對方很快神色如常地鬆開,仿佛剛剛尷尬的隻有陳隱一人。
為了掩飾神情的異樣,她忍不住伸出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想把剛剛濺在麵孔上的水花抹去。
等摸到麵頰時,她手指一頓。
臉上哪裡有什麼水漬,隻有已經蒸發後的淡淡霧氣。
更為驚人的是,這霧氣並不是水汽,而是靈氣!
陳隱猛然低頭看向了身下的湖麵,也就是說這一汪浩瀚的深不見底的湖中,都是濃鬱到凝結成液體的靈液湖!
已經有修士意識到此事,不住驚呼,麵上的震驚怎麼也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