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踏入濘古坊中, 陳隱便被四周牆上貼掛著的巨大骨架所吸引。
整個三層的高樓以旋轉階梯依次遞升,露出正中一整麵的巨大牆體,一副大如山巒的瑩白獸骨貼在牆上;
饒是布滿突刺的獸頭如今已經血肉儘無, 但對上那空洞漆黑的瞳處,她依然能感覺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凶煞之氣,仿若有猛獸的咆哮嘶吼。
陳隱的心臟猛然一縮, 緊接著便加快的鼓動便一直沒停過。
好奇怪……
若說這妖獸之骨有多麼凶悍也不儘然, 她能清晰感知到這獸骨中殘存的靈氣微乎其微, 常人根本察覺不到;
饒是穿過靈湖之時, 她曾遇到過更大、更凶猛的海中妖獸, 卻也從沒有現在這般心跳不穩的時刻。
仿佛這妖獸之骨中有什麼力量正在吸引著她、牽動她的心弦。
正當她看著這幅骨架出神之時,識海中的棽添發出一聲長歎,“想不到這麼多年了, 還能遇到同族的老家夥。”
聞言陳隱更是震驚, 再一次看向身後的巨大的牆體。
棽添身隕於臨羊道人之手, 在此之後屍身被煉化為巨魔山峰,鎮壓在赤霄門中,隨著上中三千世界分割分離,最後流落到了中三千。
他口中的同族,恐怕是上古時期更早的巨魔。
如此說來, 陳隱為何心跳狂鼓也就有了解釋。
吸引她的並不是妖獸的氣勢,而是這幅骨架本身。
它瑩白空洞的脊骸之中還殘存著巨魔一族的氣息,而作為巨魔的傳承者, 她能感覺到其他人感知不到的。
正當陳隱看得出神,幽幽的聲音忽然在陳隱身畔響起:
“這是我們老板在深淵泥沼中挖出的上古獸骨,保存得很好呢。”
被這忽然響起的冷颼颼的聲音激得一震,陳隱猛然扭頭, 發現不知何時身後站了一個麵色青白的修士。
那修士看外形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笑眯眯的臉上毫無血色,身形透明飄忽不定。
很顯然,這不是一個活人,而是個鬼修。
鬼修是三千世界中最少的一種修士。
一般來說,修士身隕之後神魂會被自動送入輪回往生,往往隻有修為高深的修士才能隱瞞道法之力,尋找停滯在人間的方法——也就是以魂魄之身遁入鬼道。
如果修為不夠、但本身的執念、恨意等等極深,也能逆天改命躲過輪回。
曾經上古時期有一名人族青年書生,據說因國難背叛而亡,心中充滿了怨恨;
直至身隕血海,神魂一舉墮入鬼道原地飛升,堪稱曠古絕今的第一人。
隻可惜他以鬼道成神,最終卻不願被天道束縛,便要插手人間戰世,屠殺使他國破家亡的國家子民,最後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如此種種傳聞,以及鬼修詭奇莫測的喜怒,讓三千修士普遍認為鬼修比魔修更不好惹。
因此當陳隱發現一個鬼修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後時,第一反應是警惕和反擊。
當帶著凜冽魔氣的手刃擦過那鬼修之時,她輕飄飄的身子往後一退,忙賠笑道:
“客人彆緊張,是我的不是,我隻是在你的身上感覺到了枯老頭的血氣,有些好奇。”
陳隱回過身去,對上一雙笑嘻嘻的雙眼,這鬼修分明一派天真,一雙彎彎眼眸中卻透著精光。
她眉尖一挑,“你什麼意思。”
鬼修飄忽著坐到身後不遠處的櫃台上,“沒什麼意思,客人想買什麼東西?”
雖說麵上裝作聽不懂,但陳隱心中了然,所謂的枯老頭應當就是自己剛剛解決掉的那個魔修;
眼前這鬼修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察覺了她身上的血氣,她不知道這二人之間的關係,但聽這女修話音中的嫻熟,顯然他們是認識的。
現在她是想給那魔修報仇麼?
陳隱已經蓄勢待發,外表看不出但藏在袍中的身體卻充盈著靈氣,識海中的大寬刀隨時都能入手,隻要那鬼修有異動便會揮出。
與此同時,兜帽之下的雙眸也在謹慎地看著店鋪裡的陳設,思索著一旦打鬥起來該從何處出逃。
一共三層的樓宇中,第一層除了陳隱之外對頭的角落還有一兩個人跡,便再無聲息。
似是察覺到了陳隱的緊張,那鬼修輕笑一聲,“你不必緊張,我同枯老頭隻是認識不是朋友,也不會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去損害我的利益。所以客人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她說得不錯,枯老頭的死活和她無關,她也不會為之打抱不平。
殺人奪寶黑吃黑,這樣的事情在泥沼鬼市中每天都會發生,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修士就會消失在鬼市中,運氣好的或許一段時間後能被發現屍身。
那枯老頭就是這種行走在刀尖上的人,手中染血不知多少,哪天翻車她也毫不意外。
隻是有一點她隱瞞了,枯老頭和她不是點頭之交,而是交易夥伴。
每每那老家夥動手搞到了什麼不好出手的寶貝後,便會送到濘古坊中讓她出手,也能讓她大賺一筆。
這是她合作最久、也最謹慎的交易夥伴,如今竟栽在一個看似青澀的魔修手中,讓她有些好奇。
同時她也在觀察,想看看有沒有同這魔修合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