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箱底的殺招一旦使出, 便代表著勝負既定九分;
唯一的那一分翻盤希望,多半是用來撫慰自己的說辭。
但儘管如此,陳隱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雖然她左半邊身子都以肩胛為圓心陣痛不已, 牽一發而動全身,但她右手卻握緊刀柄,以刀背抵肘,鋒利而細長的刀鋒就穩穩卡在牧青滄的脖頸間。
她絲毫沒有因為嚴重的傷勢而頹靡,反而被疼痛刺激地更加精神, 又因為勝利近在咫尺揚起了小得意。
寂靜的場中,紅衣女修的囂張的話語不高不低, 沒有刻意耀武揚威,卻讓受鉗製的牧青滄憋屈不已。
他頭顱因為刀刃的威脅而微微昂起, 右手持著的紅纓槍的槍頭就死死穿透陳隱的左肩;
隻要他再進一步,隻要再給他一步機會……
不需要巨大力氣, 他揚手揮動槍杆,就能將陳隱的身軀劈成兩半!
如今接近勝利的時刻讓他就這樣認命,他怎麼甘心?!
抱著這樣的想法, 牧青滄想再搏一搏。
他握著槍杆的五指一緊,剛一牽動分毫,頓時頸間的寬刀便猛然逼近,鋒利的黑色刃麵能映襯出他因疼痛驟然繃緊的下顎。
一灘細細的血痕從傷口中溢出, 彌漫出絲絲腥氣。
頓時, 他想要作亂的手猛然停住,不敢再做小動作。
因為牧青滄從麵前的陳隱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氣勢, 就在那一瞬間猛然爆發;
那雙清冽的眼眸微微眯起,毫不客氣地加深了他頸間的傷痕,刺痛感驟然加大。
再深兩分, 牧青滄的喉管就會被割破。
她嗤笑一聲,眸色晦暗危險,“不想認輸?”
手中凶氣凜然的大刀不再收力,那皓白腕子隻輕輕一抖,牧青滄驟然麵色一白,清俊的神情也扭曲起來。
刀鋒已然陷入皮肉三分,割開了青年的喉管。
冷風和煙塵隨著呼吸被吸入受傷的咽喉,牧青滄輕咳時唇間嘔出大灘血漬,連生息都發不出。
這一回他徹底不敢動作,眼底浮現出一抹懼色,連握著槍杆的手都有些顫抖。
陳隱剛剛,是真的想割斷他的頭!
遠遠觀戰的禦火祠修士在牧青滄輸時,便麵色鐵青,一個個像是吞了幾大斤的秤砣;
如今見自家師兄弟性命堪憂,更是失聲怒道:
“陳隱,你想做什麼?!”
但他們再怎麼擔憂憤怒,在牧青滄聲道被斷無法發聲的情況下,若是陳隱真的想打擊報複、直接一刀封喉,也是規則中允許的。
這也是為何盤龍宴向來是幾大宗門結仇的戰場。
每年都會有新入弟子折戟於此,爭鬥不斷。
那聲怒斥在寂靜的龍台格外刺耳,陳隱聽的真切,手下卻沒留情,稍稍用力頓時傷口更深,隱隱有血沫噴濺的跡象。
看到她眼底的瘋狂,牧青滄這才慌了、開始害怕了。
陳隱根本就不在乎彆人的目光。
她張揚而驕傲,一旦登上了戰場就全然拋去了場下的穩重沉靜,沒什麼能阻擋她的力量。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輕視這個年輕的天才修士,想要用她來試刀就是個錯誤的抉擇。
直到最後,牧青滄唇間溢出一抹苦笑。
相較於他自己身上看著嚴重的皮外傷,以及脖頸上那道還未完全割斷的傷口,陳隱的左肩才是受傷嚴重。
她清晰知道自己半邊肩膀都在那驚天槍陣下毀壞,鍛體後強悍的風雷玉骨仍然擋不住入化修士的全力一擊;
但骨頭的斷裂尚且能重塑,筋腱粉碎才是大問題。
但儘管如此,她依然有信心能在牧青滄劈碎她前,先讓對麵的人頭顱落地。
或者說她內心對自己的自信構成了強大了力量,讓她相信自己絕不會輸;
而自己卻在最終關頭退縮了……
慢慢的,青年握著槍杆的手指一根根鬆開,再完全失力的一瞬間,陳隱腳尖勾住槍杆猛地一踢。
登時那長達兩米的紅纓槍被狠狠拔出血肉,帶著飛濺的血沫倒飛出去,劃破風聲宛如巨大□□,最後槍頭“錚——”地一聲插入了遠處的地麵。
地獄火精鋼震碎整片石板,那輕輕搖晃的一簇紅纓,宣告著牧青滄徹底失敗。
他認輸。
而禦火祠方已經死死握住免死金牌的女修見狀,才閉上雙眸吐出一口濁氣,鬆開了緊握的雙手。
陳隱斂眸冷哼,“早點這樣多好。”
她話音還未落定,龍台外忽然爆發出一陣聲勢浩大的喧囂。
赤霄門龍柱之上,馮燁等人欣喜若狂的嘶吼同那些歡呼混雜在一起,聽不真切。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為之振奮、喜悅的情緒傳遞到陳隱的心裡。
贏得了這場勝利,禦火祠的‘尾’柱隨之崩塌,而一直緊繃著心神不敢鬆懈的陳隱也鬆了口氣。
放鬆的瞬間,左肩的劇痛連帶著整片筋毽群都一陣鈍痛,讓她額頭直冒冷汗。
她臉上因痛楚而略帶扭曲的神情同戰勝後的喜悅交雜,看起來有些奇怪。
但此時此刻,勝利的暢快淋漓卻讓她高高舉起寬刀,目光如炬氣勢長虹!
她沒有嘶吼,沒有長嘯。
但那巨大而沉重的刀驟然舉起時,歡呼和吼聲更大,那是在為勝利者的讚歌。
龍首之上的傅重光遠遠瞧著那張生動的、鮮活的麵孔,也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
他瞳孔深處躍動的火光,是陳隱飛揚的紅衣。
這一刻傅重光前所未有的清晰認知到:自己會為這樣的陳隱而瘋狂心動。
識海中傳來蕭槿樾複雜的歎息,“你怎就知道她一定會贏,你也看到了那一槍之重。但凡牧青滄對靈氣的把控再精準一分,現在受到死亡威脅的就是她。”
“若果她輸了,你可曾想過她很可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