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重光回道:“沒有這種如果,她已經贏了。”
對陳隱的信心,是他刻印在骨子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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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隱一戰得勝,不僅讓所有人知道這位赤霄門的新入弟子不負天才之名、確確實實能夠越級挑戰、並且還勝了;
更是因為她的勝利,讓本就排名不低的赤霄門再進一步,成功超越了第三名,升到了第二。
僅次於斷嶽宗!
彆說是千年難遇,就是近萬年來逐漸式微的赤霄門也很難有這樣的好成績了。
直到這一刻,所有覺得赤霄門隻是運氣好的人都已改觀,重新掂量起這個老牌宗門的份量。
不得不承認,這末流宗門確實有崛起之姿了。
對此陳隱一概不知。
她和牧青滄那一站並不輕鬆,整個肩胛都被徹底擊碎,為此被蕭槿樾和烏蘭曲壓著回了住地好生休養。
宗門派人給她送來了上好的塑骨藥材,讓她不用擔心接下來的比試,隻要好生恢複即可。
好在盤龍宴向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不能連挑身負重傷的修士;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為了大宗臉麵還沒人做得出這種有失風度之事。
因為客卿身份沒能上場的卜郢青對陳隱的傷勢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衝上龍台把那牧青滄吞入腹中,反倒是陳隱這個傷患還要好聲好氣地安撫炸了毛的小狐狸。
陰沉著臉的狐狸崽子裂開嘴角,吐出一堆從深淵泥沼帶出來的靈草藥材,都給了陳隱讓她好生恢複。
而傍晚其他人都回了駐地,傅重光卻不見了蹤影。
陳隱的骨骼因為鍛體大成愈合的很快,一天的時間破碎的骨麵外便長得差不多,隻是傷口看著還有些猙獰。
周敦恒口若懸河眉飛色舞,“你是沒聽到今天那些人說的話,都在討論你呢,說你是問情第一人……”
陳隱聽的心不在焉,直到斜陽徹底落下後才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大師兄呢?怎麼現在這個點了也不見他回來。”
周敦恒和遠處在熬藥草的馮燁相視一眼,紛紛搖頭。
“我們也不清楚,今天戰事一畢他人就沒影了,我也還奇怪呢……”
一直到夜過大半,傅重光也沒露麵。
陳隱心裡惦記著這事兒,又因為筋腱和骨鯁瘋狂生長癢入骨髓,宛如蛇蟲啃噬,想用手抓卻又不能直接撕裂傷口,輾轉反側心浮氣躁。
她盤坐半晌,卻連引氣都做不到。
忽然,漆黑的窗外響起一道輕響聲,頓時讓陳隱猛然睜眼警惕起來。
她完好的右邊手臂下意識地一緊,反手抽出了腰側藏著的短刀。
雖說盤龍宴開賽的住地是由幾大宗的主辦方提供的,安全性很高,但難免有些白日裡死了師兄師弟的失心瘋,很可能做出半夜潛入刺殺報仇的舉動。
雖然陳隱已經脫離凡塵多年,但身為帝王提防刺殺的反射弧,卻一直印在骨子裡。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身影忽然出現在窗外,隻能看出是道一閃而過的黑色剪影。
握緊的短刀的手掌一緊,陳隱屏住了呼吸。
驟然在身前響起的“吱吖——”一聲,讓她眉心一跳,屋中的木窗被掀開了一條細細的縫,聲音從外傳入她的耳中。
“師妹,你歇了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隱心弦一鬆,卻沒有鬆開手中的刀。
聲音是傅重光的。
隻是這麼晚了,他從何處回來的?又為何在自己的窗前?
遲疑片刻,陳隱輕聲道:“還沒有。”
頓時那道縫隙又開的大了些,傅重光那張俊朗的麵孔露出半張,陳隱這才確定他的身份,反手將刀收入。
“你進來吧。”
得到準許後,青年將窗子掀開一探,便從窗外翻身而入。
傅重光一襲黑衣麵色沉靜,身上還帶著冰冷的水汽,直撲陳隱的麵門,像是剛剛遠行歸來。
陳隱心中疑惑便問出了聲:“大師兄,你怎會……”
青年什麼都沒說,隻是伸出手掌。
那修長如玉的掌心攤開時,裡麵握著的是一個小小玉瓶。
陳隱遲疑接過時,瓶身還是溫暖的,帶著傅重光掌心的溫度,但擦過那指尖時卻又是冰冷無比。
陳隱:“這是?”
“寒山草。”傅重光道:“把藥塗了傷才好的快些,我就不打擾你休養了。”
話畢,一襲黑衣滿身露氣的傅重光又從窗子翻了出去,窗外逐漸恢複寂靜,沒了聲息。
一來一回,乾淨利落。
寒山草,這是種生骨時常用的藥草,生於雪山之巔。
因為藥性冰冷,能快速愈合傷勢,同時還能止住骨骼飛速生長時鑽心的癢痛,但除此之外便沒什麼效果了。
比物數量稀少且生於雪山之巔,很少有人會去采摘,就連坊市也沒什麼人賣。
這麼晚了傅重光又哪裡能買到?
想到青年來時一席融化的寒雪,以及指甲冰冷的溫度,陳隱呆愣愣地看著掌中玉瓶,這才意識到什麼。
難道……傅重光消失了一晚上、又夜半爬窗,是尋找雪山登頂去給自己尋藥草去了?
可是自己的傷處已在愈合,雖然是癢了些難受了些,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愣了半晌,她才降手中尚存暖意的藥瓶打開,又是怔住了。
裡麵的寒山草已經被細心碾碎,隻要直接塗抹即可。
陳隱塗上藥、等藥力浸入的一瞬間,那撓心撓肺的癢意便逐漸鎮定下來,煩躁難忍的心也逐漸平靜。
但她撫了下跳動的胸膛,那裡蔓延的癢意卻如藤蔓般幽幽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