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瘡痍的龍台、徹底崩碎的結節以及下陷成坑穴的地麵, 都讓所有人陷入死寂,呆愣愣地看著場中之人。
陳隱站著, 紅衣和墨發在清風的吹拂下微微飄蕩;
而在龍台的儘頭, 無數碎石斷壁之間,有一個灰袍青年盤膝而坐,正是秦入雪。
汙血染紅了他那張平靜的麵孔, 此時他閉目而坐臉色青灰,唯有眉心一點紅是鮮豔的, 胸前微微起伏讓人知道他還活著。
但沒有人知道他還能不能站起來,扭轉這場比試。
但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中出現, 便被他們自己否決了。
剛剛那聲勢浩大的攻擊眾人都看在眼裡,更是親身感受到了陳隱結印時的龐大力量,能擋住分神強者一擊的結節都在那詭異招數下碎成渣子,這充分說明剛剛那個道印的威力已經超脫了入化期。
這樣的攻擊之下, 秦入雪還能站起來扭轉乾坤麼?
恐怕不能了……
這也難怪秦入雪的域場困不住陳隱。
他的域場在入化期或許是最高級的,但在想要關住更強大的力量,就不夠看了;
陳隱的結印直接撐爆了他的域場,手段何其霸道!
良久, 有徹底呆住的斷嶽宗修士喃喃道:“輸了……大師兄竟然輸了……”
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 秦入雪毅然成了斷嶽宗年輕一輩的代名詞, 如今他卻輸給了一個末流宗門中的小輩,一時間讓人不知所措。
他話音未落,旁邊忽然一道大力狠狠砸在他的臉頰上, 把他砸得一個踉蹌,差點栽下龍台。
堪堪站穩身子,有怒吼聲在耳畔響起。
“你他媽說誰輸了?!給我閉嘴!想死麼你?”
尖銳嘯聲在一片寂靜中十分明顯,倪遠之還能板著臉強撐著嗬斥:“長秋!你在做什麼?!”
沈長秋的眼睛一片通紅, 死死瞪著那名說秦入雪輸了的同門,神色猙獰像是要把人撕了。
莫名被打的修士心中憋悶又憤怒,同時還帶著些說不出的難受;
他多想扯著沈長秋的衣領大吼:輸了就是輸了,難道你看不見麼?難道大師兄還能站起來麼?
但他深知沈長秋的性子,到底沒敢說出口。
瞪視半天後,沈長秋喘著粗氣掠過倪遠之,死死盯著龍台中的陳隱,眼底流露出恨意和忌憚。
龍首代表的是一個宗門的年輕一輩,而殘酷如修仙界之所以要辦一場讓天下人觀之的盤龍宴,也是為了展現一個宗門的實力、潛力。
他從小養在玄陽道人門下,師尊是上三千修為最高之人,師兄更是舉世無雙的絕世天才,從未受過冷眼譏諷;
理所當然的,他也不會在乎山腳下螻蟻的想法。
眼前出現一抹恍惚的暈黑,沈長秋恨陳隱,更懼陳隱。
但在此之前,他所信奉的理念便是實力為尊,弱者的死和尊嚴都是沒有意義的、是可以隨意踐踏的。
陳隱、包括周敦恒那些人……在他的眼裡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就算他真的用計殺了周敦恒又能如何,戰場上刀劍無眼,蚍蜉又怎能撼動參天大樹?
就在這空檔,場中的陳隱拔腿向前,一步一步邁向了盤膝而坐的秦入雪;
她動作很輕,沒有運用一絲靈氣,墨發輕掃時帶起一抹瑩白,看著人畜無害。
但經曆過剛剛吞天印的肆虐,沒有一個人會輕視她。
赤霄門處,馮燁更是不自覺地吞咽喉頭,艱難道:
“兄弟,以後你說陳隱師姐能拳打分神我都信了,這簡直就是個人形怪物!師姐她到底是怎麼施展出那一擊的?!”
一旁的周敦恒哼笑一聲,“早這樣多好,非不信!”
“不過我擔心秦入雪是裝的,她也不警惕些……”
若是知道好友的擔憂,陳隱會表示多慮了。
吞天印乃是臨羊道人所創,是從上古諸神時期傳承下來的,一定程度上已經超脫了天級武技,可以稱得上神跡。
但因為她參悟吞天印乃是在幻境之中,並未完全複製,隻是將其臨摹改造,變得簡單許多也適合她的體質;
否則以她的修為強行使用此等道印,很大程度上會承受不住爆體而亡。
此道印在她不斷改良下,威力更大,但同時對身體強度和修為的要求也更高。
已在問情巔峰的陳隱全力使用,儘管身體被燃血禁術鍛造過,使用後也十分吃力。
而直麵吞天印的秦入雪,情況隻會更糟糕。
鼻血不斷地從她鼻腔中溢出,怎麼都止不住,她用擦拭時在皓白的下顎留下一抹紅痕,顯得妖異無比。
她走到秦入雪十米之外,同那盤膝而坐的青年靜靜對立。
陳隱眼很尖,一眼便看出那坐於廢墟中一臉平靜的青年,實際上雙腿已經斷了,盤膝的姿勢有些扭曲。
但除了麵色有些慘白,根本看不出他體內已經經脈儘斷。
靜謐半晌,陳隱沒心思陪他裝神弄鬼,隻冷冷道:
“秦入雪,你可有過後悔。”
在沈長秋一次次殘害同門卻視而不見時,可有過後悔?
在看到自己宗門境遇中發生的慘案時視若無睹,隻覺得這是修仙界的法則是弱肉強食時,可有過後悔?
在門人被一次次縱容後愈發囂張、最終給自己引來今日之戰,現在可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