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詰問像是一記鐘明,狠狠敲在了他的心尖。
秦入雪眉心的紅痕更盛,但麵容卻一絲不改,也不發一言。
大道本無情,修仙一途更是枯燥乏味的,本當斬斷凡塵念頭,一心向往求仙。
他從不覺得自己所學之道有何不妥,因為大多數修仙者所信奉的道都是如此,但當真如此麼?
不知怎得,向來冷情的斷嶽宗大師兄忽然想到了那日他下山遊曆,途徑一座小小島嶼,島上之人都是些沒入仙途的凡人,整日所圖的不過是吃飯睡覺。
恰逢那日島中侵入一夥流亡的修行之人,倒也不是什麼修為高深的正經修士,不過是群小宗外門的驅逐者;
那群人在島中燒殺搶掠□□婦女,那婦人哀求著:“仙人救我!”
可他卻心無波瀾,最後離開那島嶼去往了彆處遊曆。
當時他是怎麼想的,弱肉強食、修士不得再染凡塵之事、死亡在修仙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但當陳隱站在他的麵前,用那雙熾熱的、燃燒的眼眸看著他、像是能洞穿他的一切時,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那日的場景。
古井無波的心弦也為之一顫。
陳隱暢然一笑,“看來你不曾後悔過,你覺得自己的道很灑脫、很快活,但我卻不願信奉這樣的道。”
說完,她又抬頭看向斷嶽宗方向,目光灼灼緊盯著滿眼憤恨的沈長秋。
“沈長秋,當日你折辱我友人、侮辱我宗門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天?你又可曾後悔過?”
猛地被那雙眼眸盯住時,沈長秋雙眼一燙,下意識躲開了那目光;
但很快他又惱羞成怒,忍不住吼道:“陳隱,你……”
陳隱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打斷他的叫囂,“你或許後悔了,或許沒有,但那對我都不重要。”
“你不過是上無教養、下無道義,往深裡說更是連一顆堅定赤誠的道心都不配擁有,你在使用陰損招數時,就該想到有一天會孽力回饋。你辱我摯友,那你所在乎的兄長就會因為你蒙羞。”
“記住了,今日之戰我不為秦入雪,而是為你,這是禮尚往來的還擊。”
鏗鏘有力的話語句句誅心,聽到最後沈長秋已經雙目充血臉頰漲紫,就在他還想嘶吼時,廢墟中盤坐的秦入雪蹙眉出聲:
“彆說了。”
他睜開雙眸,深深看了眼麵前的陳隱,“我,認輸。”
勝負已判,陳隱沒心情再陪這些人浪費時間。
她微微扯了下唇角,手中隱藏的暗器收入袖口,又抬起手抹去鼻腔溢出的血跡;
實際上更多的腥甜血液都被她生生咽下,現在一副風輕雲淡,也不過是強撐著。
她聽到身後秦入雪的聲音響起:
“陳隱,那你的道又是什麼?”
一襲紅衣的女修壓下喉頭的癢意,腦海中浮現出年少時騎馬搭弓時的意氣風發,那時仙人隻存在於傳說中,她所向往的也不過是行走江湖懲惡揚善。
如今她身處修仙界,已經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有諸多桎梏。
曾經眾神紛紜的上古時期,都陷入沉睡混亂,無數大能所追求的、宣揚的道法,如今已成雞肋。
因為那並不能讓他們成仙,讓修士飛升。
陳隱:“讓一切恢複正軌,讓天下人不再苦於宿命,這便是我的道。”
話音一落,天際一道碩大紫電轟然落下,扭曲的閃電劃破整片天際,雷聲震耳欲聾。
眾人驚魂未定地抬頭看看天,一頭霧水。
“怎麼回事?!剛剛天生異相!”
“那是雷劫麼?不對啊,雷劫不是這樣的……”
“……”
陳隱感受著周身殘存的雷電力量,看向已經恢複晴空的天際,微微勾了勾唇,目光更加冷凝。
那是天道的憤怒。
是察覺到規則破壞者者的挑釁所降下的威脅。
喉頭甜意更甚,她一直壓抑的傷勢再也強撐不住,眼前有些昏黑。
就在身子疲軟的前一刻,一道黑影驟然接住攔住她的腰脊,鼻端也被一股熟悉的沉木香包裹。
陳隱緊繃的心弦逐漸鬆懈,耳畔有極輕的歎息。
“不要逞強……”
*
這場驚駭世人的戰鬥結束後,龍台崩壞,最後兩場比試無奈之下隻能換了一處地方。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比試上了,草草結束後,陳隱這個名字便傳遍了整個上三千。
更讓人心驚的是她在眾目睽睽下譏諷斷嶽宗,讓人不由感歎她膽子太大。
而就在盤龍宴結束的第二天,一向神隱的半神玄陽道人忽然昭告上三千,說自己將在斷嶽宗舉辦一場道法交流會,為三千修士傳道解惑。
而首頁草擬的邀請名單中,赫然就有赤霄門的陳隱和傅重光!
一時間上三千風雲湧動,不少人思索這是不是他們二人太過囂張,惹怒了那位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