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大陸之上, 最為繁盛的時期當屬上古諸神時期,彼時三界生靈繁冗生息,人神共道、妖魔快意江湖。
後經天道不仁、吞噬萬物與靈氣, 大陸各族不斷衰竭, 陷入了長達數萬年的蕭條和沉寂;
此間無數天姿決絕的人物都因運道被奪、天門被封而消散,曾經鐘靈毓秀的特殊種族走向滅亡, 上古神獸更是絕跡。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出身下三千農戶中的小小少女,因緣投入中三千赤霄門支脈, 踏入仙途。
此女姓陳名隱,乃是萬年難得一遇的修行天才。
不過一十餘載,便升入上三千主脈, 更是在十數年內登頂羽化。
已至人界至尊之位的她並不甘心, 登上了由法則之力掌控的弑神台, 最終在九九八十一道天罰雷劫中金身化神, 成就了諸神時期沒落後、大陸上第一位超脫三界的真神。
也就在這個時候,這位突破了天道禁錮的真神並未選擇與天同壽,而是義無反顧地真身化石,徹底撞開了天門之上的枷鎖,與天道意識共同消逝。
那天無數玉白色的碎石落入三千世界,自此大陸恢複生機, 靈氣複蘇;
黑暗時代徹底揭過。
在此數十年間, 不斷卡在羽化期的修士開始衝擊最後關卡。
如白潯尊人這樣等候了數千年的老前輩,終於在壽命徹底耗儘前突破了最後一關, 踏入了仙界。
消失了幾萬年的精靈族和地人族,也從山河間再次誕生,象征著祥瑞的神獸孕育於山巔……
這一切, 都是陳隱帶來的。
她的名字被永遠記入大陸史冊,被無數後知真相的修士不斷傳頌,赤霄門也一舉躍入道宗之首。
但在整個修仙大陸都欣欣向榮之際,赤霄門曾經同陳隱一批的修士,卻都興致不高。
此時距離陳隱身隕,已經過了三十年。
本該隨著陳隱身隕而消失的棽添、卜郢青也並未消散世間。
在陳隱身隕的那一瞬間,她用力量包裹住自己的識海,強行解除了同卜郢青之間的共生關係;
而後又動用了成為真神後的因果輪回之力,把融入神魂中的棽添殘魂抽離,又注入強大的力量讓其魂魄重生。
她徹徹底底還了他們一個自由。
而由於天道禁錮被破,曾經分割大陸的力量都逐漸消失,如紅離、奚存劍、謝千柉諸人,也已經升入上三千赤霄門主脈。
他們雖然並未親眼見過三十年前的那場大戰,但也清楚這件事給餘關山、周家兄妹他們帶來多大的影響。
重新塑造了魂魄的上古巨魔隻需再過上千年,便能在靈氣複蘇的大陸中重塑肉身,但他並不快樂;
在知道陳隱最後的決定後,一襲紅衣的青年魔頭久久不語,最後潛入魔域之中。
卜郢青之所以來到赤霄門,完全是為了報恩;
如今陳隱消逝,他拿走了最後那幾截斷刀,也遁入妖界不複出。
原本已經十分拚命的劍修餘關山,已一舉邁入了羽化期,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劍客。
這三十年間,除卻昔日好友升入主脈,他會出關默默吃上一杯酒,其餘時候都在閉關室中拚了命的修煉。
莫說是他,就是周敦恒也是如此。
至於傅重光,在陳隱玉石俱焚的那一刻便徹底蘇醒。
不需要詢問、更不需要彷徨,在他睜開雙眼的那一刻,他便什麼都記起了。
自己來自何方,身世為何,乃至每一世輪回的記憶碎片,最終都定格在漫天的石雨中。
也就是從天起,傅重光也消失在靈湖之上,此後再也沒有回過赤霄門。
偶有人會提起,說自己的在某某山村、某某海岸見過他的蹤跡。
這日,剛剛破鏡羽化期從閉關室出關的餘關山走出石室門,頓時便停住了腳步。
他麵前立著一個玄衣青年,身長如鬆,眉心一點柳葉紅,周身隱隱透著的氣勢頓時讓四周的靈氣都為之輕顫。
定了兩秒,餘關山才回過神來,看向那玄衣青年的神色複雜。
“你要走了。”
來人正是消失了三十年的傅重光。
隨著修為不斷增長,餘關山逐漸能觸碰到更高層的力量,也意識到傅重光並非修仙大陸之人。
他應該早已是真神之上,隻是不知為何這麼多年從未聽說過他飛升渡劫的消息。
曾經便一派清冷的赤霄門大師兄,如今氣質中多了幾分溫和;
他走過的地方凡有草木,皆如染了雨水,枝葉舒展靈氣倍增。
此時身後背著一個蓋著布帛的小竹筐,一襲玄色布衣,忽略他周身不凡的氣質,倒像個山間采藥之人。
餘關山是為數不多知道傅重光這三十年去了哪裡、在做什麼的人。
他視線又落到傅重光身後的小竹筐,定定看著,聲音有些澀:“她……還能回來麼?”
傅重光微微斂眸,“我會傾儘全力。”
若是餘關山猜的沒錯,傅重光身後的竹筐中,放的是些碎玉——也就是當年陳隱以身化為反骨石玉後,同天道意識共隕的殘骸。
那些大小不過拇指的碎玉,散落在三界各處隱秘的角落、落入萬丈深淵之下、深海魚獸之腹……
傅重光這三十年間,應該都遊走在三界大陸,不斷尋找這些碎玉。
如今他說自己要走了,應該就是將所有的反骨碎玉都再次收集齊全。
無論是餘關山、還是周家兄妹、棽添與妖王……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陳隱都沒有死。
那個人向來能夠逆轉死局、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