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許多人、包括赤霄門掌門人都好言寬慰,但在這些人的心中,都堅定陳隱一定還以某種方式存在於三界的念頭。
餘關山握緊了手中長劍,“我會儘快升入神道。”
……
重回神界的傅重光——應當說是聖神,歸隱的悄無聲息。
曾經臥榻之處,已經落了些殘存的花瓣,滿山雲霧和萬物之輩在察覺到他的到來後,紛紛輕輕晃動。
神色古井無波的神明慢慢走到了一片巨大的天棱鏡中,一眼無邊的棱鏡光滑通透,隻有正中央放置著一個巨大石棺。
傅重光每走一步,腳下的天棱鏡中便如湖麵般蕩起漣漪;
漣漪中包裹著一個個破碎的畫麵,仔細看去,竟是各個世界中陳隱的身影。
有荒岸的傲氣、有邊玉策馬揚鞭、有陳隱高坐於帝台之上、更有她手持大刀笑得瀟灑肆意……
無聲且克製的思念,才最煎熬。
傅重光斂去眸中的清晰,麵前緊閉的石棺緩緩打開,裡頭竟放置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碎石玉。
他將身後竹簍中的最後一捧放入棺中,感受著一片通透中彌漫著的熟悉氣息,有些疲憊地閉上眼。
活了不知幾許的聖神從不知道,原來世間和永生才是這個世間最折磨人的東西;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何為心動、何為孤獨,隻有在和陳隱心心交映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臟才真正地開始跳動。
有柔軟的綠芽在傅重光的腳下緩緩冒出,呼吸間便不斷壯大、最後往外飛快擴散。
有察覺到神宮動靜的真神意識到聖神歸位、並飛快趕來後,驚詫發現整座山顛上的神宮都被包裹在枝蔓之中,外頭的人根本進不去,隻有等裡麵的人自己出來。
生來便為萬物之主的花神,其本源力量是一捧能夠孕育萬物的黑土。
傅重光在交織的藤蔓中,慢慢伸出指尖,一點黑芒從他眉心紅痕中溢出,最後沒入石棺。
做完這一切,他的麵色有些發白,而後屈膝枕在石棺旁,閉上了雙眼。
有低聲呢喃在神宮中消散。
“這次,換我來等你……”
*
此間時光流逝,人間不知過了多少年。
在凡間修行的眾人中,餘關山率先以劍入道、突破神道。
再其後,卜郢青曆劫化為混沌妖神、棽添重塑血肉登臨魔君、周家兄妹也在此後百餘年憑借陰陽伴生體共同踏入神道、紅離最後鯉躍龍門脫胎換骨成了真正的神龍仙尊……
越來越多的老熟人登臨神道,但被枝蔓封鎖了千百年的聖神之宮,依舊毫無動靜。
他們心中了然,都在默默等候。
又過了千萬年,在不斷有新的修士登臨神道後,聖神宮已經成了一個很少被提及的傳說之地。
就在某一天,神界紫氣忽然翻湧,宛若巨大的漩渦朝著東方禁地而去;
無論是在打坐中、還是在人神一界各處遊曆的那些人都似有所感,紛紛朝著動蕩方向趕了過去。
神宮之中,本就繁盛的枝蔓更是瘋狂生長。
在一片通透的天棱鏡中,石棺中曾經堆滿的碎玉都消失不見,此時一抹紅光盛大耀眼。
早在動靜初始的那一刻,傅重光便從沉睡中蘇醒,一瞬不瞬盯著紅光之中。
光芒散退,麵若脂玉的紅衣女子骨肉重塑,仿若新生。
她緩緩睜開雙眼,眸底華光四溢,代表著聖神的刻印如圓玉印在她的額心。
看到這張熟悉的麵孔,傅重光身子僵硬,不敢呼吸,生怕自己隻是一睜開做了一個長達萬年的美夢。
他更害怕,自己等了那麼長時間的人,體內的魂魄不是從前那個。
或許陳隱會忘卻前塵、忘記他們曾經經過的點點滴滴、會用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像是接受審判一般,緊張到瞳仁微微縮緊。
陳隱輕輕笑了,“傅師兄,我回來了。”
下一秒,傅重光便死死將她攬入懷中,雙臂都在輕輕顫抖。
其實在最後一刻,陳隱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她腦海中忽然想起了金書係統的歎息,緊接著許久未曾聽過的提示音響起:
“感受到宿主麵臨生命危險,即將啟動僅有一次的保護措施……”
世界意識在最後一刻,還是出手保住了陳隱的一縷殘魂。
在傅重光將碎玉儘數收集、又將自己的本源——能夠孕育萬物的力量注入碎玉中,陳隱殘缺的意識便汲取著這股力量、以及三界中受她恩惠的無數修士的功德力,慢慢滋養。
再次蘇醒時,她徹底重生,踏入聖神之階。
陳隱知道傅重光一定等得很辛苦,也很害怕;
他們之間錯過了太多次,為天下為蒼生也放棄了很多次,這一次,她不想再等了。
陳隱抵住輕顫之人的眉心,“傅重光,我們成親吧。”
四周藤蔓不斷回潮,一直封鎖在聖神宮的禁錮也不知不覺解除,四周陡然多了不少熟悉的氣息。
陳隱抬眼看去,看到一雙雙含笑的、帶淚的、還有帶著怒氣眼睛,不由莞爾笑了。
真好啊,他們也都還在。
耳畔傳來低沉微啞的聲音,她聽到傅重光道:“我等這一刻很久了,妻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