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全城戒嚴,禁軍裡三層外三層把京城包了個結實,雲琅逃出城,不可能無人相助。

龐甘一心要追出同黨,一並問罪論處。卻不想這宮中養尊處優、鐘鳴鼎食驕縱出來的少年紈絝,到了生死之際,嘴竟仍緊得半個字也撬不出。

龐甘再要說話,一旁監斬官低聲道:“大人,時辰……”

龐甘臉色沉了沉,拂袖回了高台。

禦史中丞再忍不住,急道:“少侯爺!”

他站得離刑台近,聲音壓得雖低,雲琅卻聽見了,跟著回身望了一眼。

禦史中丞臉色漲紅,牢牢盯著他。

雲琅被他盯了半個月,一陣頭疼,下意識保證:“我不越獄……”

“少侯爺那時說得什麼?!”禦史中丞有官階,不被禁軍阻攔,激切啞聲道,“萬全之策——”

雲琅失笑。

他這一笑,禦史中丞背後忽然騰起寒意,整個人怔怔立在原地。

雲琅被侍衛司暗衛拿獲,押進禦史台,就已不能再逃。

聖上與端王兄弟情深,對鎮遠侯府餘孽從未放鬆。朝中已有雲琅逃往北疆的流言,再逃下去,流言早晚要變成懷疑。

北疆苦寒,將士爬冰臥雪死守燕雲朔方,糧草是命。

半點經不起動蕩。

黑衣人劫囚時,禦史中丞聽雲琅說法,以為雲琅當真心中有數,還多少鬆了口氣。這一刻,禦史中丞卻忽然想明白了。

雲琅從沒想過什麼萬全之策。

雲琅現身被擒,是來赴死的。

“老太師。”監斬官低聲稟道:“時辰已至,監斬大臣隻剩琰王告病未到。”

龐甘神色冷峻:“開斬。”

“是否不妥?”監斬官猶豫,“琰王畢竟奉命監斬,可要派人去請一請?”

“不是告病麼?”

龐甘沒能從雲琅口中逼出同黨,正連惱帶怒,冷然嗤道:“真當皇上處處護著他?有了今天沒明天的短命小兒,來看監斬,再叫血氣衝撞了,一不小心一命歸西,是誰之過?”

監斬官稍一遲疑,硬著頭皮道:“可是皇上——”

“皇上如今忙著處理北疆之事,早已不勝其擾!”龐甘厲聲,“我等為臣,豈不正該替君分憂!”

監斬官額頭儘是冷汗,不敢再開口,稱是後退。

雲琅原本闔眸盤膝靜坐著,不知聽見哪一句,睜開眼睛。

“琰王蕭朔?”侍禦史在刑台下,悄聲問老文吏,“可是端王那個……”

老文吏沉聲:“噤聲。”

侍禦史臉色也跟著變了變,低下頭閉緊了嘴。

人群原本議論紛紛,聽清台上聲音,一瞬竟也靜了靜。

有人探頭探腦看了看:“這琰王什麼來頭……”

“不可說!”一人急聲打斷,“被琰王府上人聽見了,要割舌頭的。”

那人愕然:“天子腳下,如何竟容得下這般殘暴行徑?”

“新近來京城的吧?”

有老者離禁軍衛士遠些,低聲歎息:“當年亂得很,先帝隻說要把端王下獄,沒成想奸人作梗,竟害得端王一家死於非命。”

“先帝痛悔,徹查後,就讓端王的小兒子把爵位給襲了。”

“聽說是因為端王幼子那時尚且年少,先帝不想他傷心,便下旨將封號也改了。”

“新賜下的封號,正是琰字。”

“因著這一層,先帝和今上都對他格外寬容。”

老者拍拍那人,悄聲道:“琰王冷酷殘暴,沒什麼做不出來的,咱們京城私下裡都叫他活閻王。”

“可不是。”一人點頭附和:“他割了你的舌頭,也不會有半點事,最多閉門思過幾日罷了。”

那人半驚半疑,臉色也跟著白下來,牢牢閉上嘴。

“雖說凶險,但那閻王府大門常年不開,說是抱病閉門謝客。”

有人悄聲道:“這兩年連他們府上的人也見的少了,倒是鬆快許多。”

“不是告病了?”又有人道:“聽說是父母族人死得太慘,留他一個,哀思過度,說不定這兩年真是病得不成了……”

“雲氏餘孽。”龐甘看向刑台,“謀逆作亂、殘害忠良,滿門抄斬,並脫逃之罪,今認罪伏法——”

雲琅出聲:“且慢。”

龐甘臉色驟沉,又當他臨死嚇得改了念頭,打算供出彆人來保命,壓著脾氣等他說。

雲琅好奇:“你們說的那位琰王,便不來了嗎?”

“放肆!”龐甘怒火衝頂,厲聲叱道,“來與不來,與你何乾!?”

已經看出雲琅打定了主意不配合,龐甘再不由他打岔,寒聲道:“開斬——”

雲琅:“與我有乾。”

他嗓音清冽明朗,壓著龐甘蒼老渾濁的嗓音,吐字格外清晰篤定。

龐甘臉幾乎氣成了豬肝色,死死瞪著他。

雲琅被人按著,躺在鍘刀底下,神色誠懇:“此事說來話長,尚得慢慢理順。老太師若有閒暇,還請飲一杯涼茶敗敗心火,尋個僻靜之處坐穩當,屏退閒雜人等……”

“雲公子。”監斬官小心打斷,“時辰緊迫,長話短說。”

雲琅:“我懷了琰王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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