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先撩小王爺再跑。...)(2 / 2)

刀疤深吸口氣,給雲琅行了個禮,收起小銀勺子,連夜去鄰鎮酒館買熱米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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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小王爺沒能抱到小王妃,同野兔躺了半宿,披衣起身,開了客房的門。

景諫尚在門外徘徊,看見門開,不由一怔:“王爺――”

他自北疆回來,原本有事同蕭朔說,又擔心擾了王爺與少將軍的清夢。在門外徘徊一刻,正要退去,卻不想竟有人來開了門。

景諫同蕭朔見了禮,稍一遲疑,還是朝門內探頭:“少將軍呢?”

“……”蕭朔按按額頭:“進來說話。”

景諫有些猶豫,低聲應了句是,跟著進了客房。

當初京中風雲驟變,端王身歿、雲琅獲罪,朔方軍兩年間接連沒了主心骨,被樞密院趁虛而入,軍中凡掛得上名字的將領跟著折了一大半。

景諫是龍騎參軍,當初朝中追捕雲琅時,給一批朔方軍的人安了莫須有的藏匿包庇罪名,趁機剿除,他也在其中。

後來雲琅在州府各郡現身,冒險引開朝堂視線。蕭朔在京趁機出手,儘力保下了一小半,安置在了琰王府在京郊的莊子裡。

景諫當初叫執念所攝,曾誤會過雲琅。後來請纓去了北疆,行沙裡逐金之法分化戎狄部落。回轉京城不久,又跟著大軍出征,來回奔波往返,提前打通了各個關隘的通關路引。

他本不是武人,是端王身旁的文士幕僚。這些天奔波下來,一路風塵,已顯出些難掩的疲憊。

蕭朔點了燈,倒一碗熱茶過去:“景先生奔波勞碌,辛苦了。”

“不敢。”景諫忙道,“少將軍――”

他話說到一半,又沉默下來,攥了攥拳。

雲琅人不在房中,景諫放鬆下來,坐了半晌,低頭苦笑了下:“與少將軍比……我這哪裡算得上是奔波勞碌。”

當初他誤會雲琅,是以為雲琅為了自身,隻顧逃刑,卻冷眼坐視朔方軍因此平白受牽連擠兌、邊境防備因此潰散,動搖國本。

此番景諫領命,來往打通守關路引,一座座關走過,才真正知道了雲琅當初做的事。

“汾水關守將說,少將軍來時傷疊著傷,還在雀鼠穀助守軍擒賊,捉了摸進來的遼人探子。”

景諫低聲道:“平靖關從屬義陽三關,險些叫金人偷襲叩開過,點燃烽火台,另兩關卻冷眼坐視。少將軍領人在一線天拒敵,以五百步兵嚇退了金人的數千鐵騎。”

“金坡關外,遼金常年紛爭,少將軍帶人重整了城防,才不再受戰火襲擾波及。方城的防務少將軍試探過,井陘關與喜峰口都被少將軍揪出了遼人的探子。”

“函穀關與雁門關自不必說……居庸關的城門與鐵蒺藜,都是少將軍親手布下的,當初遼人試探扣關,卻因防備嚴密難以攻破,不得不暫時退去,否則早一路直下進了京。”

景諫苦笑,他雙手攥得泛白,慢慢鬆開,活動了下:“天下九塞,少將軍無一不親自試過。我去時,也沒一個守將不提起……不論他們那時如何說,少將軍也不肯留下,在城中安安生生養哪怕一天的傷。”

明明隻要躺上幾日,藏得嚴密,哪怕隻睡個好覺再走。不叫京中知道,未必就會牽連旁人。

樞密院是在借追捕雲琅發落端王舊部,名為通緝追捕,實則隻不過以雲琅之事當成一把刀,排除異己罷了。

雲琅自然清楚這件事,可縱然隻是把刀,他也不曾叫樞密院握住過。

“王爺……”

景諫抬頭看著蕭朔,低聲道:“早知道這些事,是不是?”

蕭朔靜了一刻,伸手拿過叫茶水沁得微熱的紫砂壺,將杯中茶水緩緩續滿。

景諫忍不住:“王爺――”

“他那時沒有茶喝,連粗茶也不剩,便采了些樹葉來煮。”

蕭朔道:“累極了無處可睡,便在亂墳崗裡,找沒用過的新棺材。”

景諫視線一縮,沉默下來,低了頭。

“就在這呂梁山裡,他不肯去鎮上討吃的,又病得沒力氣打獵,在林子裡躺了三日。”

蕭朔垂眸:“我派去的人急得無法,又不敢驚動他。暗中捉了隻兔子,扔在他身旁樹樁上撞昏了,想叫他烤來吃。”

蕭朔:“他醒來後,抱著那隻兔子說了半宿的話。”

回來複命的人說,雲琅養了那隻兔子三天,有些力氣了便爬起來,摘嫩草喂那野兔吃。

養到第三日,野兔跑了。

雲琅才摘了滿滿一捧嫩草回來,靠著樹樁遠遠看著,不曾去追。

……

“這些都在回報來的暗書裡。”

蕭朔擱下茶盞,視線平靜,落在景諫身上:“搜集整理暗報……這一件事,我交給了你們。”

景諫霍然打了個激靈,臉色狠狠白了白。

他恍惚立了半晌,低聲道:“我們,我們不曾仔細看過……”

蕭朔看他一陣,重新垂了視線,慢慢倒茶。

雲琅當初便不曾計較過這些舊部的誤會,還因此敲打過自己的親兵,不準這些忠心耿耿的下屬一腔熱血跑去,與昔日同袍反目成仇。

雲琅不想計較,蕭朔便也放下,不曾因為這些事發落追究。

“可有些事,該是原本的樣子。”

蕭朔看著景諫:“世上有人在鋪路,用血用心,血肉叫世事消磨儘了,就用脊骨。”

“鋪路的人,不求世人對得起路。”

蕭朔斂起袍袖,將一盞茶推過去:“我求。”

景諫咬著牙根,再壓不住滿腔歉疚愧悔,起身道:“我去找少將軍賠罪。”

當初那一場誤會,他被雲琅的親兵裹著棉被發泄一般不聲不響揍了一頓,心中便已知了錯。

這些日子,景諫主動請纓,馬不停蹄四處奔波,是想力所能及做事,更是因為無顏再見雲琅。

景諫此時再躲不下去,他知道琰王一行人定了兩間上房,當即便要去另一間找雲琅,卻見蕭朔也披衣起了身。

景諫微怔:“王爺?”

蕭朔點了點頭,垂眸道:“我與你同去。”

景諫是去賠罪的,隻想同雲琅好好認錯,此時見蕭朔起身,有些遲疑:“同去……做什麼?”

蕭朔束好衣帶:“賠罪。”

景諫:“……”

景諫此時才隱隱回過味來,看著想去找少將軍、又要拉個人墊背的琰王殿下,心情複雜:“王爺……賠的是哪一樁罪?”

蕭朔:“唱錯了曲。”

景諫:“?”

“不必管我。”

蕭朔道:“隻裝作在門前巧遇,便一同去了。”

景諫立了半晌,艱難道;“是……”

蕭朔剛學會了十八摸,還不很熟,在心中默背了幾遍,繞回榻前,抱起了攤耳朵蹬腿、暖乎乎睡在被子裡的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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