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他還拆帳篷?...)(1 / 2)

有胡先生出麵, 景諫繞雲州城轉過一圈,輕易料理好局麵,收了朔方軍的利箭強弩。

窗外盤踞的、從入城門起就始終繚繞的淡淡殺機, 也終於在這一刻儘數消散乾淨。

蕭朔握了薄被邊沿,覆在雲琅身上, 替他拭淨額間薄汗。

故人來歸,房內拾掇得遠比從前妥當。

胡先生知道兩人尚要隱去身份, 儘力不在招待上特殊,叫人看出端倪,暖榻暖牆卻仍燒得發燙, 熱烘烘熨帖胸背筋骨。

屋內燃著安神香, 桌上備了汴梁的精致糕點,山參細細切成薄片, 在紅泥藥爐裡慢慢煎出藥力。

“養血補氣、益肺寧心。”

胡先生親自守著藥爐, 見蕭朔出來, 起身道:“的確與當初情形天差地彆……隻是仍不可馬虎。”

他當初從京城假死脫身,以胡塗身份回了雲州做掌櫃。雲琅與樞密院對峙、隻身死守雲州城門,力竭昏倒後, 便是被送到了不歸樓。

胡先生仍記得雲琅當時的脈象:“替他調理的人,想來也是花了大心血大工夫, 才有今日之功。”

蕭朔並不多說,倒了盞茶讓過去:“先生看,可還有疏漏?”

“疏漏算不上, 無非當初傷損太狠, 要補起來格外費事罷了。”

胡先生搖搖頭, 朝內室望了一眼,輕聲道:“藥補食補都是次的, 當安下心多歇息,臥床妥帖靜養……”

蕭朔頷首:“此事倒可放心。”

“少將軍肯好好躺著靜養?”

胡先生最犯愁的就是此事,聞言愕然,抬頭看蕭朔:“不鬨著要下來活動筋骨?”

蕭朔搖頭。

胡先生:“也不鬨著要出城跑馬,四處拆帳篷?”

蕭朔蹙了下眉:“他還拆帳篷?”

“拆。”

胡先生道:“當初少將軍在榻上養傷,躺得徹底煩了,見什麼都來氣,就連先王的大帳也是拆過的。”

蕭朔:“……”

“這般看來,少將軍實在很珍惜琰王府了。”

景諫立在一旁,兩相比較,也不由笑道:“好歹府上的房蓋都還在,窗戶都好著,牆也不曾塌幾麵……”

“少將軍是當真心悅殿下。”

胡先生是真心替這兩人高興,眼裡添了欣慰,點點頭:“甚好。”

方才調兵時,景諫尋了空,便已將琰王與少將軍的情形同他說過。

縱然不說,胡先生坐鎮不歸樓,日日守著京裡來的消息,心裡也有了大概。

雲州遠在北疆,京中消息雖時時有人暗中傳遞,終歸不能事無巨細。

可縱然再簡略,每每有了什麼新的要緊事,雲少將軍與琰王的名字也仍始終在一處。

同進同退,一次都不曾分開過。

……

胡先生靜靜守了一陣藥爐,放下送風的蒲扇,抬起頭,看著不怒自威的琰王。

當初端王在朔方領兵,隨軍的是雲琅。他們偶爾去端王府走動,見到世子,也隻記得人很沉默穩重,書讀得很好。

王爺嘴上惱世子木頭疙瘩不開竅,卻常常拿了蕭朔課業去軍中同眾人炫耀,說是連宮中那位譽滿天下的蔡太傅都誇讚過的文章。

這些年,京中的消息斷斷續續往北疆傳,一年一個樣。

起初隨著消息一並來的,是琰王府救下的人。

後來送來的,就變成了琰王府設法周轉、分散隱蔽著一批批輾轉送到的糧餉軍資。

……

再後來,就成了一條緊跟著一條叫人幾乎不敢信的鴻翎急報。

朝堂動蕩,禁軍歸位。

大理寺一朝傾覆,太師府惶惶終日,樞密院失了煞費苦心收攏來的兵權。

連蓄謀已久、來勢洶洶的叛軍與西夏鐵鷂子,竟也被狠狠折碎了爪牙,灰溜溜逃回北疆邊境,再度盤踞蟄伏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昔日端王留下的擔子,已被兩人穩穩當當儘數接過去了。

“殿下與少將軍……太過辛苦。”

胡先生叫熱意在心胸間氳著,卻又儘是不忍,低聲道:“我等無能――”

“各執其事罷了。”

蕭朔道:“先生與朔方軍共守北疆,若守不住,京城早無可轉圜。”

胡先生不知是苦是甘,扯了個笑,以茶代酒同他一敬,仰頭一飲而儘。

“大業未成,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景諫知道蕭朔脾氣,陪了一盞茶,引開話頭:“如今朔方軍大體安穩,城中情形,還要白大哥先行拆解。”

“城中情形不亂。”胡先生擺擺手,“代太守龐轄不管軍事,朔方軍不涉政務,若無變故,尚能彼此相安。”

龐轄是龐家的一脈旁支,被龐家扔來做雲州代太守,無非提前布局,倒不指望他能做什麼事。

這些年來,龐轄在太守任上萬事不管,對朔方軍更不聞不問。隻知道死死攥著朝中調撥的那一點錢糧,挖空心思鑽營走動。一心想要入京,再不濟也調去個富庶些的地方。

此番龐家特意從京中來人,無疑也是因為這個龐轄除了占著個位置,實在派不上什麼像樣的用場。

“我先入為主,以為殿下與少將軍會隨大軍走。龐家人來得再慢,也總能趕在你們前麵……”

胡先生按按額角,苦笑道:“卻不想竟鬨出了這樣一個烏龍。”

提前出京、日夜兼程的還沒到,最不該在此時到的兩個人,竟都已在雲州城中妥帖安坐了。

叫遠在京城的老太師龐甘知道,隻怕要活生生氣歪了胡子。

“少將軍先行一步,暗入雲州城,想來定有鋪排。”

胡先生問:“可有我們能幫得上的?”

蕭朔已同雲琅商量過章程,稍一頷首,正要開口,神色忽然微動,起身走到窗前。

胡先生與景諫雖在軍中,卻都不是統兵的戰將,反應得慢了一瞬,在地麵的微顫裡對視了一眼,臉色隨即微變。

鐵浮屠。

金人的鐵浮屠。

內室輕響,原本該臥床靜養的雲琅已掀開門簾,迎上了蕭朔轉回來的視線。

京城往朔州發兵,消息傳到邊境,盤踞朔州城的金人早該調兵壓境相抗。這幾日各方探聽,卻都沒有半點軍隊調動集結的消息。

金人也在等。

等到現在,隻會是在等什麼人。

“先生這一場烏龍鬨得好……”

雲琅在蕭小王爺眼中找到同樣的念頭,透出些淡淡的笑來:“先入為主,隻怕不止不歸樓把我們當成了龐家來使。”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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