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劍眉微蹙,“沒想到你們回來了。”
謝星闌口中的“你們”,正是杜子勤身邊的兩人,白袍的是杜子勤的親哥哥,定北侯世子杜子勉,還有一個藍袍男子,乃是簡芳菲的兄長簡清和,他二人相伴遊學已經有半年之久,如今中秋將近,終於回了京城。
杜子勉彎唇道:“半年不見,謝欽使與往日大不一樣。”
簡清和也道:“回來不過兩日,倒是聽說了不少你……和雲陽縣主的事跡,這麼晚了,你們是來找我父親?”
簡芳菲是崔婉案的涉案人之一,她所見一切,簡清和自然也知道了,相對杜子勤的無禮,杜子勉和簡清和就顯得和善多了,謝星闌淡聲道:“為了一樁舊案。”
簡清和去看杜子勤,杜子勤疑惑道:“怎麼是舊案?不是說是宣平郡王府的小姐出事了嗎?”
謝星闌麵無表情,“金吾衛公務,無可奉告。”
杜子勤輕嘶一聲,又要做怒,先前去通稟的小廝快步而來,“謝大人,縣主,老爺在書房等著二位,請隨小人這邊走——”
在書房見到簡啟明之時,他麵上意外還未消散,距離上次忠遠伯府公審已經過了半月,他沒想到謝星闌和秦纓會在此時來府上拜訪。
待他二人落座,簡啟明便微笑道:“近日城中之事我聽聞了幾分,不過沒想到你們會來,可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之處?”
謝星闌道:“簡大人應該知道,這次的案子是宣平郡王府大小姐出了事,不過簡大人大抵想不到,這案子和十年前京城出現過的蓮花殺人案有十分相似之處,並且我們看了舊案的卷宗,發現當年的案子乃是錯判的冤案。”
簡啟明麵上笑意漸漸淡了,“十年之前?”
“不錯,不知簡大人記不記得,十年前京城內有一凶手,連著奸殺了三位記紅衣姑娘,且還毀了這三位姑娘的容貌,當時負責此案的京兆尹,正是簡大人。”
簡啟明眼皮一跳,顯然還對此案微有印象,“何以證明是錯判?”
他如此一問,秦纓開了口,待她將卷宗上的數處疑點道來,簡啟明眉眼間便浮上了凝重之色,“當年審定此案之時,部分疑點,我們也曾注意到,但當年的案子是郭捕頭牽頭,他去審問凶手之後,凶手有了解釋,這才最終定案。”
謝星闌便道:“所以簡大人的意思是,這案子是郭仲耘之過?”
簡啟明微微狹眸,“郭仲耘是具體負責之人,我有監審之權,自然也有過失,上至三法司亦難辭其咎,不過……真如你們所言,金文延是頂罪嗎?”
見簡啟明也所知甚少,謝星闌眼底也帶上了審視,“金文延的證詞太多疏漏,就算不是頂罪,也至少是個幫凶,簡大人不記得當年案子彆的疑點?”
簡啟明搖頭,再開口時,語聲有些涼薄,“當年案子發生之時,我已得了遷任吏部侍郎的口諭,雖未正式下詔,可心思已並非全部放在京畿衙門,這案子定案之後看著也並無大錯,我便未曾深究。”
從簡府離開之時,簡啟明親自將二人送出了府門,臨走之時他又道:“案子所有卷宗都在刑部和大理寺,你們有任何懷疑,去找卷宗便是。”
謝星闌應了一聲,與秦纓一起離開了簡府。
走出簡府前的長街,秦纓道:“簡啟明要麼不知情,要麼便藏著掖著,如今郭仲耘不在京中,一切罪過都可往郭仲耘身上推,而當年三法司審定下來,竟無一處重新核驗查探,若當年的案子是哪處郡王府侯爵府的案子,不知他們會否如此?”
謝星闌涼聲道:“這世道便是如此,此番也是因郡王府大小姐出了事,若隻是尋常百姓,嶽靈修和崔慕之也不會那般快找到你。”
秦纓歎了口氣,“可惜今日所獲甚少。”
簡啟明當年因即將升遷之緣故,對此案並不上心,秦纓看見他這態度,再聯想到三法司,隻覺心底壓了一塊重石一般,自然更想早日取得線索,相比之下,謝星闌便要泰然許多,他在馬背上道:“畢竟過了十年,要找到線索著實不易。”
秦纓隻覺腦海中思緒紛亂,“十年……已經過了十年,為何還會出現一模一樣的命案?”
秦纓自顧自輕喃,幽微的疑問被涼風輕拂,便散入了漭漭夜色之中,謝星闌並無答案,但他目光利如寒刃,像能劈開夜幕深處的重重迷霧一般。
回到侯府之時,秦纓尚且還好,白鴛卻覺自己快累散了架,秦璋一聽她們今日跑了那麼遠的路,也心疼壞了,忙令仆從多送些湯水給秦纓進補,待用完晚膳,秦纓與秦璋說了舊案存疑,秦璋竟也記得那件血案,想到凶手的手段那般殘忍,連忙將沈珞叫進來幾番叮囑。
待回到清梧院之時,秦纓才覺出幾分疲憊來,她進耳房更衣沐浴,待出來之時,便聽見白鴛在數落一個叫白梨的小丫頭。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這小衣要用涼水洗。亦不能久泡,你看看這都成什麼樣了,縣主如今脾氣好,你們反倒懶怠了不少,可是要我罰你們?”
秦纓一邊擦著濕發,一邊坐在銅鏡之前,白鴛說得對,她如今徹底“沒了脾氣”,因此這院子她都交給了白鴛打理,如此下人們反倒沒覺得她如何古怪。
白梨紅著臉小聲解釋,白鴛不快道:“又找借口,定然是你洗著洗著貪玩,然後忘記了還有衣裳在盆裡,等記起來記之時,早泡了半日了,你看看皺成這樣,縣主如何才能套上身?剛做的新衣就被你糟蹋了……”
秦纓擦濕發的手一頓,連忙轉身去看她們,隻見白鴛手中拿著的,正是她前幾日新做的小衣,而此刻,那玉白繡著蘭紋的小衣皺成一團,再沒半點形狀。
秦纓眼底閃過一絲明光,“蹭”地站了起來!
同一時刻的將軍府中,去城外搜查李芳蕤行蹤的謝詠才剛剛歸來,他麵色凝重地步入書房,見禮之後,將一封證供交給了謝星闌。
他又道:“公子,您看,這是今日在距離相國寺二十來裡路的白石溝驛館找到的線索,這驛館常囤雜貨,附近的村民和半山上的兩個庵堂都找他們采買日常所需,這是那驛丞的證詞……”
箋紙上寫了近百字,謝星闌一目十行看過去,還未看完便驟然坐直了身子,“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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