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悲哭(1 / 2)

死者麵皮蒼白, 略有泡腫,但認識他的人,仍能一眼辨出其人身份, 謝星闌和秦纓怎麼也沒想到, 消失了三日不見人影的趙鐮, 竟然死在了玉關河中。

謝星闌一邊令人將趙鐮搬上岸,一邊問發現屍體的中年男子,“是如何發現他的?”

最先發現屍體的是個提著鳥籠的中年男子,他道:“我就住在西麵那條街上,本來是來河邊遛鳥的, 結果走著走著看到水邊有道影子, 因河邊有蒿草,我便沿著石階往下走, 剛走了沒幾步,便看到是個人, 人雖然麵朝下的, 但露出來的手腕泡的發白發脹,一看便不是個活人,我嚇了一跳,這才趕忙叫人……”

圍看的百姓裡, 有周圍的住戶, 有街上的店主活計,皆是聞聲而來,謝星闌應下,又令百姓們離遠些, 等將趙鐮的屍體平放在岸上, 便見秦纓率先去查看屍體, 謝星闌也走去她身邊,一邊觀察屍體一邊問趙慶幾人,“你們最後一次見趙鐮是在何時?”

趙慶忙道:“小人是在兩日前,也就是初一那日,前一天晚上,我們在城南找到了那青布馬車的線索,後來便說我們衙門的差役負責在城南走訪,看能否找到駕車那人,當日我們在城南搜查了大半天,到了酉時左右,趙捕頭見毫無進展,便說大家先行歸家,第二日再繼續搜,我們其他人便遵令而行。”

謝星闌道:“第二日你們也沒見到他?”

趙慶點頭,又去看朱強,朱強便道:“第二日我們一早到了衙門,但沒等來趙捕頭,便懷疑他自己去走訪了,從前也有這樣的事,趙捕頭家在城東,距離衙門有些遠,若已經定好了差事,那他不一定會來衙門應卯,所以我們又三三兩兩去了城南。”

說至此,朱強忽然往東北方向看去,“如果小人沒記錯的話,趙捕頭的家就在前麵的安化坊中,但具體是哪一戶,小人沒去過。”

謝星闌又去看另一個叫孟懷禮的,他也跟著道:“初一和初二,小人都是跟著朱強一路的,小人也沒見過趙捕頭。”

謝星闌便道:“孟懷禮回衙門一趟,將此事告知周大人,再問清楚趙捕頭的住址,稍後上門查問。”

秦纓頭也不抬地道:“再讓嶽仵作來一趟。”

孟懷禮應是,轉身上堤岸禦馬而去。

謝星闌這時看向秦纓,“如何?”

趙鐮的屍體略有浮腫,麵部與脖頸成浸泡過久的灰白之色,他雙眸緊閉,衣衫齊整,身上銀簪玉環等飾物皆在,也看不出任何外傷,但秦纓掰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他發脹的胸腹之地,輕聲道:“應該是溺死,死亡時間在一天到兩天之間。”

謝星闌道:“那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是在初一晚上到初二早晨之間死的?”

秦纓點頭,“因是溺死,河水冰涼,他身上屍斑比較淺,但從眼瞳混濁和肌膚皺縮的變化來看,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但屍僵尚未緩解,所以推測死亡時間也不會太長。”

說完這話,她轉身看了一眼河道:“這河道寬闊,河邊堤岸上常有人來往,但今天早上屍體才被發現,要麼是昨夜被拋屍入水,要麼便是今日屍體才浮上來。”

謝星闌蹙眉,“他是被人謀害?”

秦纓又轉身看屍體,“你看他的雙手。”

謝星闌凝神去看,隻見趙鐮雙手被泡的發白,手心手背的肌膚發皺起皮,還有些許斑脫之狀,謝星闌很快道:“他手上雖沾了汙泥,卻沒有任何劃傷,指甲也乾淨,若他是失足落水,勢必會掙紮,而這河道裡多有汙泥水草,他的指甲裡絕不可能如此乾淨。”

趙慶這時道:“若小人記得沒錯,趙捕頭好像是會水的。”

強也道:“小人也記得趙捕頭會水。”

他二人所言,更驗證了謝星闌和秦纓的推斷,想到趙鐮極有可能是被人謀害而死,趙慶和朱強不由對視了一眼,都覺背脊一寒。

謝星闌和秦纓也擰了眉頭,趙鐮好端端的,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謀害?

此處距離興安橋的橋洞不到百步,而舊案尚無眉目,唯一可能知情之人也死了,這很難不引人聯想,謝星闌去翻看趙鐮衣袍,又看了一眼他的右腳,“他右腳的鞋子不見了,玉關河水深,這屍體極有可能是從彆處漂來的,你們帶幾個人去上下遊看看。”

謝堅和謝詠領命,各自帶了三五人兵分兩路去找,謝星闌粗粗查看完趙鐮衣袍,又忽然看到了趙鐮腰間的玉佩,他腰間玉佩乃是一塊種水極好的翡翠,在暖陽映照下,玉內熒光流轉,這塊玉佩乃是完好,但謝星闌注意到玉佩上的平安結絲絛處,由幾顆南紅穿成的珠串絡子微散。

見他若有所思,秦纓也蹲下身來,“怎麼了?”

謝星闌道:“這絡子上的珠串應該是穿滿後打結收緊,眼下珠串散著,應該是缺了一顆。”

秦纓微微眯眸,“要麼是早就掉了,要麼便是與他的死有關,屍體還要褪去衣衫細驗,若是能說通家屬,最好能剖驗。”

看了一眼遠處還圍著不少百姓,秦纓便道:“等嶽靈修來吧,我不好搶了他的差事。”

孟懷禮回衙門還要片刻功夫,秦纓起身看向興安橋,“去橋洞看看。”

謝星闌拍了拍手,自然也隨她同去,等二人走到興安橋之下是,便見因橋麵寬闊,橋洞之下的位置並沒有想象之中逼仄,且整個橋洞被陰影籠罩,人站在底下,光線昏暗,一片幽涼,秦纓前後看了看,“凶手定是提前踩好點的,此處白日裡能都躲藏一二,更彆說大晚上了,隻要無人上橋,底下的動靜並不容易發現。”

石台上的淤泥乾涸,人走上去發出“哢嚓”細響,秦纓來回走動,像在分析範玉蘋當夜遇害的情形,謝星闌卻站著未動,“按照袁守誠的說辭,範玉蘋不會輕易跟著陌生人走,也不會去接私活兒,但若說是強擄,似乎也不可能。”

秦纓腳下一頓,“不錯,這周圍雖然人不多,但也有民居在此,大晚上一個姑娘家當街被劫走,稍微喊叫一番,便會被人聽見動靜。”

雖過了十年,但石橋曆經風霜並未大變,秦纓看完走出橋洞,喊了趙慶道:“你說當年的綢緞莊和範玉蘋租住的院子都在不遠處?帶路去看看。”

趙慶應是,又作難道:“不過那綢緞莊三四年前倒閉了,大概三年前,小人經過此處之時發現店麵變了,問了才知綢緞莊倒閉多日了,範玉蘋住的雜院就不知道有沒有變化了。”

秦纓道:“無礙,主要看看地址方位。”

秦纓上馬車,謝星闌也禦馬相隨,一行人往興安橋以南行,走過兩條街,便看到了一處兩層樓的酒肆,酒肆門頭酒旗招展,一樓廳堂內稀稀疏疏坐著幾個客人。

趙慶指著酒肆道:“就是這裡,原來的長福綢緞莊,金文延去過的萬寶賭坊,與綢緞莊隻有一條街之隔,範玉蘋住的小院在這條街的最南麵——”

他們沿著長街再往南行,到了儘頭,便是一片低矮的民居,趙慶仔細看了看近前的幾個雜院,並不十分確定地道:“範玉蘋當初應該就住在此地,這雜院之中住了四五家人,範玉蘋租了一個單獨的廂房,那天晚上,她因要趕製一幅繡品,直到天黑都沒回來,鄰裡後來都睡下了,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有些意外範玉蘋怎麼起早貪黑的,可沒多久,就聽說興安橋下死了人,趕去一看,一下認出範玉蘋來。”

謝星闌問道:“當天晚上他們沒聽見任何

聲響?”

趙慶應是,“沒有,範玉蘋沒進院子,後來金文延也說,他是專門在繡房不遠處蹲守範玉蘋的,他當時騙家住在玉關河對岸,這才將範玉蘋騙到了興安橋。”

秦纓掀簾看著眼前的雜院,過了十年,這幾處雜院仍然有人雜居在此,他們說話的功夫,能聽見院牆後孩童與婦人的吵鬨聲。

秦纓道:“的確離的很近,我傾向於金文延描繪的情形是真的,但並非是他在蹲守範玉蘋,而是真凶在蹲守,加上範玉蘋不會跟著陌生人走,我懷疑凶手或許是與綢緞莊有來往之人,要麼是客人,要麼便是綢緞莊老板在生意上的合作者,當時夜色已深,範玉蘋多半對來人有幾分信任,等發現不對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若沒到事發地,秦纓還無法描繪的這般真切,如今將各處走了一遭,秦纓幾乎能想象出案發經過,秦纓吩咐朱強,“進去問問,看看住在這裡的人,有沒有超過十年的。”

朱強應聲而去,秦纓又問趙慶,“那長福綢緞莊關門了,那你可知掌櫃或者繡娘們都去了何處?”

趙慶道:“這便不知了,掌櫃的做了虧本的買賣,說不定離京了都有可能,但裡頭的繡娘夥計,多半還是在京城其他繡樓、衣莊另求差事。”

謝星闌知道秦纓的打算,便道:“我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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