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雲韶(1 / 2)

出了宅門, 謝星闌吩咐謝堅,“你親自在此盯著,從現在開始,每一個離開宅子之人都要跟著探明去向。”

謝堅應是, 謝星闌又對秦纓道:“昨夜謝詠走訪了幾處青樓, 果然找到了黃謙不務正業之行, 他不僅去青樓消遣,還買了些下九流之物——”

李芳蕤這時忍不住問道:“何為下九流之物?”

謝星闌欲言又止,秦纓坦然道:“你剛才說的是散膏之物, 可是前次盧國公提過那什麼極樂散?是催/情之物?”

前次揭破盧旭之罪時,盧炴曾說盧旭之所以會殺人,乃是因為流連煙花之地, 被這些催/情之物害的精神恍惚, 當時秦纓便記下了他所言的“極樂散登仙膏”之語,誰料此言出口, 謝星闌皺著眉頭,無奈地看了她兩眼,“不錯。”

秦纓看向李芳蕤,李芳蕤輕咳一聲道:“難怪玲瓏班主那般緊張,這些東西極是傷身。”

謝星闌轉了話頭, “查到了黃謙的古怪, 還查到了些許趙景誌的過往,此人是個落魄秀才,老家在潭州, 來京城是為了投奔一個宗族堂叔的, 其堂叔是個富紳, 如今做著茶葉生意, 今日我打算親自走一趟,你昨日未曾見到韋尚書父子,待他衙門下值後,我再去一趟韋府,看看韋尚書如何說。”

秦纓點頭,又往門內看了一眼,“玲瓏班主根本不曾出城,今日卻對我們撒了謊,我們雖知她是雲韶府出來的,但她說不定有何經曆我們還不知,我打算入宮一趟查查她的舊事,她是雲韶府的老人,韋尚書也是達官貴胄,或許早年間有何不為人知之事。”

李芳蕤一聽立刻道:“那我陪你去!”

秦纓應好,謝星闌見她是要入宮,便無無甚牽掛,待她上了馬車,謝星闌也上馬疾馳而出,兩路人馬在街頭分開,一東一北而去。

馬車裡,李芳蕤一邊打量外頭的街景一邊問:“你們怎麼看出玲瓏班主未曾出城?難道她也有謀害茹娘的嫌疑嗎?”

秦纓道:“昨夜才下了雨,可班主的馬車車輪太過乾淨,馬蹄也未沾染汙泥,自然是沒有走過土路,今晨她離開的早,定就在城中做了什麼,而那車夫也幫著撒謊,顯然是得了班主的叮囑,如今正值茹娘死的不明不白,她何故要掩飾行徑?”

李芳蕤輕嘖一聲,“你和謝大人倒是默契,你想到的,他也看到了。”

秦纓微微彎唇,“謝大人明察秋毫,發現這些並不難,我也沒想到玲瓏會有隱瞞之行,按說都是年輕一輩的爭端,與她乾係不大才是。”

她陷入沉思,“茹娘她們三個,都是玲瓏出宮之後才帶在身邊的,麗娘和流月的母親,更是得了玲瓏的教導,如此便又差了一倍,玲瓏行跡雖可疑,但我的確想不到她會有何動機,且她兩次提過,若茹娘還在,她以後是打算將班主之位傳給茹娘的。”

李芳蕤眼珠兒轉了轉,“莫非是玲瓏有何秘密被茹娘發現?”

秦纓道:“不排除這般可能,所以才要入宮查問。”

馬車一路朝著宣武門而去,李芳蕤感歎:“這查案子真是個繁瑣的活計,不僅要明察秋毫,腦袋還得轉的夠快,也要耐性足夠。”

說至此,李芳蕤又道:“盧國公府的案子還未判吧?”

秦纓應是,“多半還要等個幾日。”

今日天色仍是陰沉,李芳蕤抬眸看了一眼天穹,再想到茹娘之死,素來爽烈的性子也生了幾分輕愁,“這京城真是不平之事不斷……”

馬車到了宣武門之前停駐,秦纓有縣主身份,帶著李芳蕤一路暢通無阻,入宮後,秦纓照例先去永壽宮拜見太後。

幾日不見,太後已換了厚重的秋日宮裙,倚在榻上時,腿上還蓋著薄毯,一見到秦纓和李芳蕤,太後眼底便閃過了一絲了然,“你們兩個一同入宮,讓哀家猜猜,莫非是咱們的司案使有何公務?”

秦纓驚愕道:“太後娘娘竟知道?”

太後拍了拍身邊貴妃榻,待秦纓落座後才道:“昨日朝華入宮,哀家都聽說了,芳蕤是好心,結果出了這樣的岔子,且那雜耍班子的班主,還是宮中出去的。”

秦纓應是,“班主名叫玲瓏,她的杆伎與繩伎十分厲害。”

太後道:“哀家知道她,她經曆了兩朝,其實是宮中老人了,離宮也有六七年了把?”

“八年,玲瓏離宮八年了。”

太後搖頭輕歎,“這樣快,都八年了?哀家記得她年輕時,也就是先帝盛年之時,她那繩伎很得先帝喜歡,哀家和後宮妃嬪們也都喜歡看,到了陛下這一朝她年紀也大了,便成了調/教弟子的監領,隻可惜很少有人像她那般厲害,後來陛下不喜梨園教坊奢靡之風,便開始裁減梨園弟子,到豐州之亂後,陛下差點取締雲韶府,她後來也出宮了。”

太後意態深長,透過涼薄的秋光,記起了自己作為皇後,站在永泰帝身邊的母儀天下之姿,那時候的她還住在未央宮,而這永壽宮再如何華貴富麗,也終究透著一股子暮氣,她長長歎了口氣,“此番案子與她無關吧?”

秦纓搖頭,“眼下還不確定,我也是隨便查探查探,稍後我想去雲韶府一趟,聽聽和玲瓏班主有關的舊事。”

太後頷首,“哀家叫個人隨你去,如今雲韶府人不多,但有幾個上了年紀的掌事太監是雲韶府的老人,你可以問他們。”

秦纓道了謝,太後果然吩咐蘇延慶叫人相陪,蘇延慶便點了徒弟鄧明春帶路,秦纓與李芳蕤行禮告退,離開永壽宮一路往西北方向去。

鄧明春邊走邊道:“小人入宮晚,沒趕上最熱鬨的好時候,聽師父說,從前的雲韶府養著千名伎人,歌姬舞姬樂工雜伎戲伶不計其數,每到逢年過節,宮內可以唱演一整晚不歇,因是養了太多人,每年花銷用度也不小,也因此才被咱們陛下不喜。”

李芳蕤便道:“陛下不喜奢靡之風是好的,自古以來,昏君亡國之前都極重酒色享樂,咱們陛下乃是聖人明君,自不會如此。”

鄧春明輕聲提醒:“姑娘不得妄議。”

李芳蕤輕哼了一聲,也不敢再說,秦纓在旁問道:“那如今的雲韶府呢?”

鄧春明便道:“雲韶府如今攏共隻有不到二百人了,不重雜技戲曲,隻重舞樂,因此大家入宮赴宴,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樂工與舞姬,這兩年遴選,每年能入選雲韶府的隻有十來人,大家都知道陛下不喜此處。”

李芳蕤聽到此處問:“那這些人如何選呢?”

鄧春明謹慎地道:“與采選普通宮女差不多,但如今陛下不喜教坊,雲韶府的宮人便比一般宮人地位要低上些許,因此想去那裡的人也不多,一般良家采選和臣下進獻的極少去,大部分都是因罪充入的,您二位不知,因是在宮裡給各位貴人主子們表演,那可比在外頭辛苦的多了,若表演時出了錯,一不當心還要掉腦袋,因此各位監領師父都對底下人十分嚴苛,打罵都是家常便飯。”

李芳蕤輕嘶一聲,“但她們都是給主子們獻藝的,若是得了陛下青眼入主後宮,豈非要令這些苛待她們的好看?”

鄧春明笑道:“姑娘可想錯了,這雲韶府和梨園,皆是以技藝侍人,在旁人眼底,那是比一般宮女都要下成幾分的,她們一個個的倒是想得陛下垂愛,但皆是盼白了頭也難得陛下青眼,咱們大周立朝百多年,還沒有哪位陛下將梨園教坊的伎人,又或者是掖庭冷宮之地的婢子納為妃嬪的。”

李芳蕤聽得一臉歎然,而說話間,一行人到了一處偏僻陳舊的殿閣,鄧春明看著那“雲韶”二字的匾額道:“縣主,姑娘,這裡就是了。”

聳立的宮牆朱紅斑駁,幾人還未進門,便聽到了隱隱的絲竹之聲,鄧春明上前叫門,很快,一個小太監將門打了開,一見是鄧春明,小太監立刻躬身行禮,“鄧公公怎麼來了!莫非是永壽宮想要什麼節目?”

鄧春明笑道:“把你們於公公叫過來,雲陽縣主有話要問。”

小太監一聽肅了臉色,連忙轉身去叫人,鄧春明便道:“於公公是此處的掌事太監,已年過半百,這雲韶府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秦纓等了片刻,便見先前那小太監帶著個眉毛花白的老太監走了過來,正是鄧春明口中的於公公,他著一襲深褐色公服,麵上皺紋滿布,一雙眸子亦混濁發黃。

“小人於明慶見過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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