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關切(1 / 2)

剛用完早膳, 秦纓便吩咐準備車馬,秦璋未多言,送秦纓出門的秦廣卻忍不住。

出了府門, 秦廣先吩咐白鴛好生照看, 又對秦纓道:“天寒地凍的,縣主又要出去半日, 實在太勞累了,縣主如今得陛下青眼, 自是女兒家頭一份, 可看您這樣費心力, 侯爺可是心疼壞了,您這十多年,哪受過這些罪。”

秦纓莞爾,“廣叔不必擔心, 我閒著也是閒著不是?”

秦廣苦笑一下, “小人是怕您累壞了自己, 又或遇見什麼險事,您是侯爺的命根子,侯爺麵上不說,心底卻時時牽掛。”

秦纓回看了一眼府內深處, “您放心, 便是為了父親, 我也不敢讓自己出岔子。”

秦廣似安心了兩分, 將秦纓送上馬車,目送她遠去。

馬車一路疾馳, 直奔宣平郡王府, 兩炷香的時辰後, 沈珞勒馬,秦纓跳下馬車,親自上前叫門,開門的小廝見是她來,立時堆出個笑臉,一邊給秦纓引路,一邊命人去通稟。

走至半道,遠處廊上跑來一道銀紅身影,李芳蕤喜道:“說你這兩日忙得緊,怎麼過來我這裡了?”

秦纓牽唇,“來看看你,還有些正事要問。”

李芳蕤拉住秦纓,一邊往閨房去一邊道:“我就知道,是為了案子?”

秦纓點頭,又往內宅深處道:“郡王與王妃可在?我去問個安。”

李芳蕤笑,“都不在,母親去看外祖母了,父親哥哥自有差事,你就自在與我作伴吧,午間我們用炙鹿肉——”

李芳蕤意氣飛揚,眉眼含笑,秦纓不由打量了她兩瞬,“你有何高興之事?”

李芳蕤眨了眨眼,“沒、沒啊——”

秦纓牽唇,也不多探問,隻道:“待會兒要入宮見阿月,她今日搬入內宮住,隻怕不能陪你用午膳了。”

李芳蕤有些失望,又眼珠兒一轉,“那我陪你同去呀!”

秦纓笑著應好,待入上房,一邊解著鬥篷,一邊看向西窗下的案幾,“你這是在寫什麼?”

案幾上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張展開的折子,而李芳蕤臨帖寫到一半,未乾的細狼毫就放在案幾邊上,秦纓邊問邊近前,但尚未看清,李芳蕤便幾步將折子收了起來,“隨便寫寫罷了,練字呢,你說吧,來找我是想問那夜趙將軍的案子?”

正事當前,秦纓果真不再問,隻肅然道:“當夜我與你分開之後,你去了何處?中間又見了何人?我記得當天晚上,你比其他人更晚到攬月樓。”

李芳蕤坦然道:“我當日折梅,先是往東北方向去,待我回來時,發現你已不見了,沒多久,我聽見西南有人說話,便又往那裡靠,沒走多遠,卻看到了蕭湄幾人,你知道的,我與她們也不算深交,一時隻想著先找到你,便往北麵去了——”

秦纓算明白時辰,她與謝星闌聽見響聲躲藏起來之時,亦是聽見了蕭湄幾個的說話聲,她們先到了梅林西邊,待折回時被李芳蕤碰見。

李芳蕤這時又道:“大抵走了小半炷香功夫,仍不見你,便想折返回湖邊尋你,可這時,我發現前麵枝頭上掛了個香囊,我解下香囊來看,乃是個字謎,我哪裡解得出,正發愁,卻碰見了個熟人……”

秦纓擰眉,“熟人?”

李芳蕤輕咳一聲,“就是大理寺少卿方大人,他當時在北麵梅林賞梅,看我拿著字謎發愁,見了禮之後本要走,走出幾步又折回,便幫我解起字謎來,那字謎不易,他也解了片刻,待解出,我們算時辰快到了,便往湖邊行,可沒想到到了湖邊長亭,已是人去樓空,這時我們才知出事了。”

秦纓眨了眨眼,也想起那日方君然與李芳蕤前後腳來,而那夜證供上,方君然也的確是那人證不足者之一,她還要

再問,卻見李芳蕤垂著眸子為她倒茶,莫名透著幾分心虛之感。

秦纓微微眯眸,“那方大人當日為何自己去了北麵?”

李芳蕤道:“他出身寒門,與世家子弟不算熟稔,八月文州舞弊案生時,還彈劾過幾家世族,那天晚上,是覺與其他人話不投機,索性獨自賞梅去了。”

秦纓點頭,又倏地掃了眼案幾,意味深長道:“‘淺論帝王之政與帝王之心’?”

適才李芳蕤收折子速度極快,卻不想秦纓眼利,早已看到了文題。

李芳蕤赫然抬頭,“你……”

秦纓又道:“你的折子簇新,而一般人也不敢寫這樣的文章,那篇策論,是朝中哪位胥吏之作?”

秦纓環視一圈,又見榻幾下放著幾本民俗遊記書冊,再仔細一看,瞧見了“黔州”二字,她眼底閃過了然,“黔州,我記得方大人正是黔州人士——”

李芳蕤何等灑脫,此時頰上卻飛上了一抹薄紅,秦纓繼續道:“你不喜舞文弄墨,不可大能窩在房中練字,就算練字,也不會選擇這樣晦澀的文章,臨名家書法不好嗎?而你的折子亦像是剛從何處抄寫來的。”

“我真怕了你了!罷了罷了,我直說與你也無妨!”李芳蕤認命地地跺了跺腳,又將文折遞給秦纓,“看吧看吧,這是方君然當年高中探花郎時寫的文章!”

秦纓啞然,“果真是方大人?你看他當年的文章做什麼?”

李芳蕤眼瞳閃了閃,“我自是想看看他憑何高中。”

見她神色不對,秦纓遲疑道:“莫非你……”

李芳蕤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秦纓淺笑盈盈,“我想的哪樣?”

見秦纓頗有看破一切之勢,李芳蕤索性哼道:“也不算如何,隻是覺得此人與往常見過的世家子弟大有不同罷了。”

若按原文,李芳蕤雖嫁於世族,卻頗不順遂,如今逃過婚,明了誌,對李芳蕤而言,實屬命數大改,若她最終憑自己心意擇一鐘意良人,那是再好不過。

見李芳蕤頗不自在,秦纓不想在她心思初萌之時多言,隻頷首道:“方大人老成持重,胸有韜略,確與旁人不同,但他出身比不上世家……”

李芳蕤下巴一抬,“出身無法決定品性與學識,京城世家不多是紈絝子弟?”

秦纓笑意更深,直令李芳蕤更不好意思,“梅林的事便不說了,今日你看見的,可定要守口如瓶,否則傳出去,我真是沒法見人了。”

秦纓自無二話,李芳蕤又道:“你既不打算留在府中用午膳,那咱們早些入宮?好端端的,怎麼阿月搬入宮中住著了?”

……

坐上入宮的馬車,李芳蕤才驚道:“趙將軍之死竟與南詔有關?!”

她咬了咬牙,明麗的眉眼間閃過怒色,“我就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定是他們知道我們有了火器,害怕我們兵力強盛,這才對趙將軍下了殺手,不過——他們怎麼知道是趙將軍造出了猛火筒呢?”

秦纓輕歎:“這便是如今作難之處。”

李芳蕤又道:“阿月會否知道內情?”

秦纓並未道明詳細,李芳蕤也不知阿月嫌疑極大,聽得此言,秦纓道:“我也不知,如今北麵遭了雪災,陛下不願與南詔撕破臉皮,便是懷疑,也不能妄動。”

李芳蕤指節緊攥,“若找到實證,那便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馬車一路行至宣武門,二人入宮,又一路往永元殿去,走在半路,秦纓隻覺眼前宮道有些熟悉,仔細一回想,才記起是當初往雲韶府去的路,又走了半炷香的時辰,引路的小太監道:“縣主,前麵便是永元殿了——”

永元殿在內宮以東,本是公主住所,但因永寧體弱多病,便空置

下來,剛走到門口,秦纓便聽見裡頭傳來一陣吵嚷——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是南詔公主!”

“我要去給太後與皇後娘娘請安,這也不行?”

“我要麵聖!陛下隻讓我入宮習慣宮內生活,從未說不準我出這殿閣,你們如此,是想囚禁我不成?!你們不守規矩,就彆怪我——”

是阿依月暴怒之聲,秦纓與李芳蕤對視一眼,連忙加快了腳步,待推開殿門而入,便見門內四個禦林軍正牢牢擋住阿依月之路,而阿依月氣的麵頰微紅,手中拿著的軟鞭,正要朝跟前的禦林軍揮去——

“公主息怒!”

秦纓適時出聲,阿依月揚起的手臂一頓,見是她們來了,立刻看到了救星一般,“秦纓!你們來得正好,快讓他們滾開!”

秦纓疾步上前,禦林軍見她出現,亦拱手行禮,待走到阿依月身邊,她才問:“這是怎麼回事?”

阿依月冷笑一聲道:“我也不懂,這便是你們大周的待客之道?昨夜陛下派人去未央池宣旨,說想讓我入內宮小住,好和娘娘們熟絡些,也方便照應我,我隻當陛下是好意,卻沒想到,這竟是要禁足我!”

秦纓又看向禦林軍,其中一人道:“是黃公公那邊吩咐的。”

黃萬福的話,自然便是貞元帝之意,秦纓看向阿依月,“我也是聽聞你入宮住著,才來探望你,陛下的意思,或許是未央池出過事死過人,害怕你一女兒家住在那裡不安生,這才讓你進內宮,至於禁足……”

“你休要騙我。”阿依月一臉受傷地看著秦纓,“你們國中死了將軍,與我何乾?皇帝今日下了禁足令,總不至於那將軍之死與南詔有關吧?”

阿依月怒氣衝衝,秦纓見狀,也一改往日溫文,目光銳利道:“公主當日返回瀟湘館更衣,期間並無人證,若真要懷疑,的確有嫌疑在身。”

阿依月眉頭直豎,“證據呢?你們沒有證據便如此關押我,難道不是欺負我們勢單力薄?我父王是南詔第一封王,若他知道我在大周受了這等欺負,必不會容忍!”

李芳蕤哪能聽阿依月這等威脅,“公主若問心無愧,便是禁足又如何?若真要冤枉你,便不會將這永元殿給你住。”

阿依月怒色更甚,“你——”

秦纓打斷道:“公主,公主若想全然擺脫嫌疑,不若想想出事那夜,可有何人與你作證?大周對南詔皆是善意,還要幫你們治水,從不存欺辱之心。”

阿依月咬牙,對著雪地甩了一鞭,軟鞭揚起一片雪沫,她轉身走出兩步,又回頭,“什麼作證,我與三哥一同回瀟湘館更衣,在路上遇見過,隻有他能為我作證。”

秦纓道:“但你從瀟湘館回來時,隻有一人。”

阿依月回頭,“那又如何?你們那將軍是墜樓而死,且被永寧公主親眼所見,她分明受了阿讚曼詛咒,難道我長的像阿讚曼,還會憑空消失之術?”

秦纓眯眸,“不妨對公主直言,謀害趙將軍之局已被我破解,阿讚曼是裝神弄鬼的光影之術,而映射光影之人,乃是從邀月樓離去,正巧,與公主回梅林同路。”

阿依月眼瞳瞪了瞪,“隻因為同路,便懷疑於我?”她懊惱道:“我隻以為你與其他貴女不同,卻沒想到你那探案之名皆是虛的!”

李芳蕤聽得大不樂意,“當夜人證不足者都會被懷疑,公主雖是客人,但人命當前,我們不得不慎重,且讓您住在內宮也是保護,您何必將我們想的那般無禮?”

阿依月抬頭看向陰沉的天穹,“是啊,你們大周最喜歡把仁義禮智掛在嘴上,那我要見我兩位兄長總可以吧?”

她看向秦纓,“他們必定也擔心我安危。”

秦纓知道阿依月多半記掛蒙禮,便道:“你放心,他們在未

央池好好的。”

阿依月看向殿門,牙關緊咬,極力忍耐著,一旁兩個年紀小的侍婢一臉惶恐,也不知如何是好,但這時,秦纓忽然道:“公主那夜回瀟湘館之時,是在何處碰到的蒙禮殿下?”

阿依月眼皮一跳,“就、就在邀月樓西北方向,快到石橋處,怎麼?你覺得我在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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