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人口眾多,那灰堆似小山一般高,自然要費許多時間,謝星闌看了眼窗外寒夜,道:“不回府了,在此將就兩個時辰。”
……
前日未入宮求藥,至二十七日清晨,剛用過早膳,秦纓便乘著馬車往宮中去。
走在半路,便見秦纓眉頭緊擰,似在苦思什麼。
白鴛便道:“縣主在想什麼?從昨個晚上您表情便不對了。”
秦纓道:“在想定北侯府之事……”
白鴛眼珠兒微轉,“在想謝堅說的玉扳指?”
秦纓頷首,“不錯,若真是定北侯府殺人,玉扳指怎會掉在馬廄裡?死者死後被換過衣裳,凶手更想到讓死者成為眾多凍死災民中的一個,如此機敏,卻將玉扳指掉在顯眼之處?他們出城做法事,不至於夜半出發,那般多人經過之地,怎讓那小廝撿到?”
白鴛眼瞳瞪大,秦纓又道:“再想到此前青雲觀遇見杜子勤的母親,去赴宴之時,又剛好聽到了那些話,總覺得有些太巧了。”
白鴛遲疑道:“總不是侯夫人是凶手吧?”
秦纓搖頭,“我不是說她是凶手,而是懷疑她有何目的。”
當日赴宴時,見杜子勤有口難言,秦纓已猜到杜子勉患毒癮未愈多半是與袁氏有關,那時還想,杜子勤既已經發現,那杜子勉此劫便算過了,待到如今,她又不禁懷疑,袁氏的手段或許還未用儘……
見白鴛不甚明白,秦纓歎道:“罷了,出宮後去衙門一趟,看看謝星闌昨日查到了什麼。”
待到宮門外,便見今日早朝未畢,宣武門外還等著不少車馬仆從,秦纓目光一掃,一眼看到了謝詠,她眉頭微揚,忙吩咐沈珞將人喚過來。
謝詠近前行禮,心知秦纓記掛定北侯府之事,便將昨日進展道來,秦纓驚訝道:“果真是袁氏在作怪?杜子勉一字未招?”
謝詠應是,“此人不好對付,還有那三個護軍,公子也還未審。”
秦纓心底陣陣發涼,“便是不審,也知道他們是真凶無疑了。”
她看了眼巍峨的城門樓闕,低聲道:“我先去禦藥院,待會兒你家公子下了朝,我再去衙門看看。”
謝詠應好,又看向宮門道:“今日比往日下朝更晚,不知出了何事。”
……
同一時刻的早朝上,滿朝文武正一片嘩然。
禦座上的貞元帝也詫異地看著兵部職方司郎中,他滿是驚疑地問:“你說你彈劾定北侯縱長子與副將行凶?害死了平頭災民?”
職方司郎中名叫王欽,他拱手道:“不錯,下官聽聞,這樁案子金吾衛已經調查了數日,昨日更是捉拿了定北侯世子杜子勉,與北府軍中威武將軍趙燮,這二人,一個是定北侯長子,一個是定北侯副將,下官以為,此事絕不可股息!”
貞元帝眉頭一皺,看向了人群中的謝星闌與杜巍二人。
謝星闌似乎沒想到王欽有此彈劾,而杜巍麵色雖暗了暗,倒是沉得住氣。
貞元帝凝眸問謝星闌:“謝卿,當真有此事?”
變故突生,謝星闌在腦海中搜尋王欽的履曆,忽然便想明白了他為何如此。
事已至此,他乾脆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確有此事,此命案發生數日,因內情頗為詭奇,下官並未上稟,本打算今日下朝後覲見陛下,卻不想王大人先一步諫言彈劾。”
定北侯縱子行凶也就罷了,謝星闌更道“詭奇”二字,如此,不僅其他朝臣滿眸疑問,便是貞元帝都問道:“哦?有何內情?”
謝星闌沉聲道:“此死者名叫侯波,睦州渠縣人,今歲三十又六,此前在睦州以經營飯館為生,但下官後來查到,此人曾是跑船的船工,還在市舶司行過官文,而他最後一次跑船,乃是在貞元七年十月初一,跑一艘由京城去往江州的商船。”
謝星闌說完此言,殿中一片寂靜,貞元帝也不解道:“這有何詭奇之處?”
謝星闌抬眸看向貞元帝,字字沉若千鈞,“不知陛下是否記得,下官的父親、母親及闔府上下,在貞元七年歸鄉之時死於一場船難,那艘船上數十人,除下官之外無一活命,而這個侯波,便是本該上那艘船的船工,但不知為何,他被旁人頂替,因此下官懷疑,當初那場船難,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如平地驚雷一般,謝星闌的話讓所有人都震駭萬分。
“是當年那位謝翰林……”
“謝指揮使一家子都死在那船難裡了。”
“是呀,我也記得,十三年前的事了。”
“不是說所有人都死了,怎還有船工好端端活著?”
朝臣們議論紛紛,與謝星闌相熟的文臣武將,更是神色各異地看著他。
貞元帝愣了一瞬後,眉頭高高一揚,“你父母的事朕自然記得,你是說此船工被頂替?何以證明?”
謝星闌沉定道:“當年事發之時,下官並未見過此人,而下官記得,彼時船工水手俱全,並無他人缺席,因此下官篤定,是有人拿著他的官文,混上了我們歸鄉的商船。”
重臣驚詫更甚,貞元帝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他默了默,問:“你又如何確定,他便是當年那個侯波?”
謝星闌定聲道:“發現他的屍體之時,他身上帶著一個睦州的護身符,下官立刻派人帶著他的畫像趕往睦州,沒幾日便找到了他的親族,他的親人們十分肯定地記得他當年在京城跑船之時所在的船號,並且還說,貞元七年十月,他該去跑船的,卻在十月上旬拿著一筆巨款回到了老家,由此,才開始開起飯館,家人問他錢財來處,他卻避而不談,隻道自己發了財,由此,下官肯定,他必定是拿了官文換銀錢——”
謝氏暗衛前去睦州之時,本也多方考證,如今謝星闌換個說法,正可將他先起疑之事糊弄過去,他切切望著貞元帝,便見貞元帝幽幽道:“竟有此事?當年你父親辭官,朕還萬分惋惜,後來聽聞出事,朕還為他神傷過——”
貞元帝緩了緩神道:“此事時隔多年,如今這死者身份雖是古怪,但事關你父親母親,還是要處處謹慎周全為好,杜子勉幾人之罪可是板上釘釘?”
謝星闌略一遲疑,“證據足可指證,但他們尚未認罪。”
貞元帝又看向杜巍,“定北侯,你如何說?”
杜巍上前抱拳道:“若犬子與趙燮幾個真有罪責,他們自當任憑律法處置,微臣亦領教誨與管束不力之過——”
貞元帝頷首,“好,朕要的便是你這句話!”
他又看向謝星闌,“謝卿,此案你儘可深查,若你父母真是為人所害,朕也絕不姑息,但眼下,你手上的差事比這件舊事更為緊迫,朕要你分清輕重緩急,莫要耽誤國事。”
當著百官之麵,貞元帝之反應,似乎並無異常,但他也並未繼續問,為何當年的船工,會被定北侯府上之人謀害。
謝星闌不急朝夕,抿了抿唇,自是領命。
貞元帝又歎息道:“馬上就要祭天大典了,這兩月的異況,也該有個了結了,朕要你在十日內有個交代,你可能做到?”
謝星闌抱拳,“下官必全力以赴!”
……
秦纓不知早朝之事,入宮時還擰著眉頭。
哪怕杜子勉與趙燮幾人一字不說,隻憑袁氏的兩個婢女,也能窺見八九分真相,侯波定是認出了趙燮之流,這才登門求財,卻不想一去不回,還差點被當做尋常凍死的災民處置,而他們殺人利落,思慮周全,卻也未想到侯波將那僅剩的玉扳指藏在了棉絮裡。
秦纓邊走邊思索,等到禦藥院之前,還未進門,便聽院內傳來一道哀求之聲。
“求求公公了,她真是還未見好……”
“前次已給了你藥了,也不知怎麼治的,怎可能全無效用?這事已是我辦的不好,若是被黃公公他們知道,我也是要吃掛落的,這是主子們的禦藥院,不是咱們奴才們的……”
“奴婢知道,不是她未好好治,是她近日練舞實在辛苦,一不留神,又染了傷寒,如今咳得腰都直不起來……”
院內說話的,是長祥和一個青衣宮婢,長祥聞言歎道:“那你也得勸勸她,在這宮裡,若是心比天高,那命,也是要比紙薄的,已不是公爵府小姐了。”
秦纓聽到此處邁步而入,“你們在說什麼?”
見她來了,長祥連忙上來行禮,那青衣宮婢也轉過了身來,秦纓看到她模樣,微微一訝,“是你?你們剛才說的,莫不是原盧國公府的小姐?”
這青衣宮婢,正是此前秦纓回京後第一次碰見盧月凝時,與她作伴的樂伎。
樂伎上來行禮,“奴婢晚秋拜見縣主。”
秦纓道“免禮”,晚秋便站起身來,“回縣主的話,奴婢剛才說的,正是月凝,哦不,正是凝兒,她這陣子染了傷寒,這兩日有些嚴重,再耽誤下去,隻怕要沒了性命。”
長祥身為掌事太監,自然知道盧國公府的案子是秦纓查辦的,怕惹秦纓不快,他輕咳一聲道:“縣主有所不知,前陣子小人已給過一次藥,但這宮裡,給奴婢們的藥都是有定例的,小人前次已算是逾矩了……”
晚秋紅著眼眶欲言又止,秦纓溫言道:“麻煩公公再給些藥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正好我要等藥膏,便先去雲韶府看看。”
長祥有些意外,愣了愣後笑道:“那也好,縣主菩薩心腸,小人這便去拿藥。”
長祥往藥房而去,晚秋也連忙福身謝恩,等拿到治傷寒之藥,秦纓當先轉身朝外走去,晚秋忙跟了上來。
雲韶府距離禦藥院不遠,隻比禦藥院更偏東北些,秦纓邊走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過年這陣子,宮中並無慶典,陛下年宴,也未宣舞樂,怎麼我剛才聽到你說她在練舞?她不是樂伎嗎?”
晚秋苦笑起來,“您說的不錯,我們都是樂伎,她的玉笛吹得極好,但……但自從前次南詔夜宴之後,她便覺得,做樂伎的,永遠要藏在屏風之後,是定沒有出頭之日的,既如此,何不如去習舞?至少能站在人前,能被人看到。”
秦纓總算知道長祥那“心比天高”是何意了。
她微微皺眉,“習舞要自小修習,她從前體弱,如今哪能學得好?”
晚秋聞言搖頭,“不,她身段纖秀,亦極有天分的,這才三個月,她已跳的有模有樣了,隻是體弱是真,她又太急於求成,不顧自己的身體,這才染了傷寒,她、她也十分不易……”
秦纓眉梢微揚,也不再多問,徑直往雲韶府去。
當初查雙喜班的案子時,她來過雲韶府,還與掌事太監於明慶打過交道,彼時行走宮殿間,還能聽見樂伎歌姬之聲,但今日進了雲韶府正門,裡頭卻一片靜悄悄。
秦纓道:“怎麼如此安靜?”
晚秋輕歎:“今歲雪災,陛下不設慶典,監領便不許我們練曲兒,這兩月真是過的油煎一半,還聽人說,陛下早就不喜此地,說不定哪日便要裁撤雲韶府。”
秦纓皺了皺眉,又看向晚秋,“你是怎麼進的此地?”
晚秋垂著眸子,“奴婢本是袁州官戶女,因父親犯了舞弊案,這才被充入宮中為婢。”
秦纓了然,難怪她對盧月凝儘心,多半是有同病相憐之感。
說著話,秦纓跟著晚秋繞過正殿,一路往宮苑深處的偏房而去,沒多時到了一處矮小院落之前,剛走到門口,便聽裡頭有吵嚷聲——
“病的這麼重,也不知是不是瘟疫,可千萬彆死在咱們屋子裡才好!”
“不是病重的都要送去冷宮嗎?怎麼於公公還不發落她……”
“當然不能進冷宮,進了冷宮,怎麼往上攀高枝啊,還想學《上元令》,拚死拚活跳了兩個月,可誰知上元節陛下也不宣舞樂,竹籃打水一場空,真是笑死人了……”
“想憑這前朝之舞為自己改命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恐怕還當自己是盧國公府的小姐呢……”
晚秋眉頭一豎,大步入東廂,“你們夠了!”
宮伎所居之處自是簡陋,秦纓跟著晚秋進門,一眼瞧見南麵靠牆的通鋪角落裡,盧月凝奄奄一息地癱在一床打著補塊的棉被裡,而其他幾個宮伎未想到秦纓會來,連忙堆出笑臉福身行禮。
盧月凝本閉著眸子任憑嘲弄,一聽行禮之聲,驟然睜眼,她驚詫秦纓會來,眼底嫉恨剛出,晚秋快步上前道:“禦藥院本不願給藥了,是碰到縣主,縣主讓祥公公給你取了藥,吃了藥便會好的,你快謝謝縣主啊……”
晚秋推了推盧月凝,盧月凝乾裂的唇瓣微動,卻哪裡肯謝秦纓?
秦纓掃了另外三人一眼,道:“你們先退下,我有話與她說。”
頓了頓,她又道:“如今西北雪災吃緊,陛下龍體抱恙,瘟疫之言可萬萬不敢亂說,否則吃苦頭的是你們自己。”
秦纓語氣和善,卻聽得幾人色變,忙告著罪退了出去。
秦纓這時才上前,上下打量她一瞬道:“何必將自己鬨得如此病重?若沒了性命,還能圖謀什麼?”
盧月凝氣若遊絲,形容枯槁,混濁的眸子卻死死盯著秦纓,見她依舊錦衣華裳,而自己卻如此破敗狼狽,鼻腔一酸,驀地紅了眼眶,但當著秦纓的麵,又不能真哭出來,於是慘白的麵頰硬憋出一片潮紅來。
秦纓有些唏噓,“罷了,言儘於此。”
秦纓與盧月凝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今日一朝心軟,若真救人一命,也隻當做了件善事,她轉身而出,倒是晚秋急聲道:“多謝縣主大恩——”
離開雲韶府,白鴛無奈道:“這人還未悔改呢。”
秦纓歎道:“她境遇跌宕,想不通也算正常,隻是我能幫她一回,下一回如何便說不好了。”
主仆二人返回禦藥院拿藥,剛出宮門,一眼瞧見謝星闌在外候著。
今日又是晴天,長空如碧,暖陽澄明,金色的光輝照在謝星闌身上,愈發顯得他英挺俊逸,秦纓眼瞳微明,快步上前,“你怎在此?”
謝星闌溫聲道:“謝詠說你入宮了,便在此候著,我們回衙門說話。”
秦纓應一聲,爬上馬車,與他們一道往金吾衛去。
待一路進了內衙,秦纓才聽謝星闌說起早朝之事,她眉頭微豎,“你是說……陛下並無異樣?那王欽乃是鄭氏一脈?”
謝星闌眉眼晦暗不明的,“算是吧,但帝王心術,不易揣測,王欽曾受過鄭氏恩惠,此番搶先彈劾,自然是衝著定北侯去的,大抵是為了那猛火筒之爭。”
秦纓不由道:“定北侯倒是沉得住氣。”
謝星闌眼底閃過一分冷厲,“他許是料定,此案隻能到趙燮身上為止。”
秦纓關切道:“那你如何打算?”
謝星闌牽唇,“不急,前日派去代州的人來了消息,但隻是些查證經過,說幾個人證都找到了,但證詞要明日或後日才能送到,此差拖了月餘,也的確該給陛下一個交代,杜子勉與趙燮三人,先行關押,我亦想看看定北侯會如何。”
秦纓點頭應是,“如此也好,那竹筒和香粉可有新線索?”
謝星闌肅容道:“走訪了城中各處藥鋪、香鋪與花鳥集市,暫無線索,但我想到另一處,未央池建成之後,去過的人並不多,且便是去了,也難知道那竹林之中有竹筒蜂,我派人去工部問,工部許多小吏都不知情,但在去歲九月初,他們自己有匠人被蟄過一次,我正在讓他們摸查,看看有多少人知曉那次的事端。”
秦纓頷首道:“其實這兩月我們的線索已不少,隻是沒有一個切中要害,但我想,倘若誰能與這眾多線索都有乾係,那此人便是嫌疑最大者。”
謝星闌手中壓著諸多差事,秦纓也不打算在此久留,說了會兒話,秦纓便帶著藥膏回了府中。
翌日要為李芳蕤添妝,趁著天色尚早,秦纓拉著秦璋,一同為李芳蕤選了數樣首飾珍玩。
第二日用過午膳,秦纓乘著馬車,直奔郡王府而去。
還有兩日便是婚典,郡王府裝點一新,大紅的燈籠與帷帳高懸,處處透著喜氣,唯獨李芳蕤待嫁半月,十分憋悶,一見秦纓,便拉著她去閨房中說話。
“你不知,我快悶死了,這幾日母親還教我學好些禮儀規矩,幸而我不是嫁去世家大族,等成婚之後,方君然若是讓我守那些規矩,我定是不遵的……”
秦纓將添妝禮物送上,李芳蕤喜滋滋收下,又聽秦纓問:“方老爺可回京了?”
李芳蕤道:“到了,二十五便到了,路上勞累,這兩日在修養,按理大婚之前我該去拜見的,但如今婚期臨近,兩家人也沒法見麵,隻能等婚典了。”
李芳蕤的閨房如今也已布置停當,大紅的喜字貼滿各處,嫁衣也掛在床邊的木架上,綾羅華美,繡紋繁複,瑰麗無雙,秦纓已能想象她穿上之後會何等明豔。
李芳蕤念叨不停:“我的嫁妝三十那日便得送去方家,也不知他們的院子布置好了沒有,方君然身邊就沒幾個仆人,大婚那日,四更天便要起身梳妝,光閨房裡便有禮儀無數,我要從半夜穿著嫁衣戴著頭冠直到那天深夜,定會累死人……”
雖是抱怨,卻也甘之如飴,秦纓聽得笑意溢出眸子,“新嫁娘自是要受累的,但也隻有那一日,忍一忍,便可做你心心念念的方夫人了……”
李芳蕤在她麵前也不羞澀,隻哼道:“你少打趣我,你與謝大人何時走三書六禮呢?”
秦纓與謝星闌各有重擔在肩,自然還未想過這些,“自然還早呢,我與他表明心思也沒幾日,我也還未稟明父親,不急著談婚論嫁。”
聽聞此言,李芳蕤忽然笑道:“你可知上元節那日,我與方君然去遊燈市時,我未忍住,說起了你與謝大人之事,未想到,方君然竟是個眼利的,他當時一點兒都不驚訝,說他早看出你二人之間有情——”
秦纓微訝,“這怎會?我已許久未見他了,他如何看出的?”
前幾日陸柔嘉看出來也就罷了,她二人相熟,謝星闌當著陸柔嘉,多半也未如何掩飾,但自從前次探病,秦纓便再未見過方君然,那方君然得多早便知他們二人有私情?
李芳蕤笑著搖頭,“我問他了,他未說,但他就是知道,足見他也不是那般不懂風月嘛,也可見,你與謝大人之間,早就不同了……”
秦纓不由回想一番,從前她與謝星闌雖常在一處辦差,但從來謹慎守禮,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何時才待謝星闌不同的。
正納悶著,外頭沁霜來稟告,“小姐,縣主,陸姑娘來了——”
李芳蕤一喜,連忙拉著秦纓朝外走,“咱們去迎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