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還是沒把徹查的事情交給皇後,吩咐:“張輔良,你和霍參一起,務必將此事來龍去脈徹查清楚。”
責罰訓懈什麼的都是後話,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事情弄個明白。
張輔良即是張太監,霍參則是禁衛軍中郎將,皇帝這是動真格了,連禦前禁軍都出動了。
張太監伏跪:“奴婢領旨!”
隨即飛速退出大殿,這時去給霍參傳皇帝口諭。
誰曾想張太監才跑出去半晌,又飛快折回,叩跪見禮後,他抬頭:“……稟陛下,三殿下使人來說,他要自己查。”
皇帝一愣。
沉默片刻,他點了點頭:“可,這事就交給他全權負責,你和霍參聽令協之。”
……
回到長安殿。
皇後臉色立即黑下來,蕭遇也是。
不是因為徹查,也不是因為皇帝殘存的些許疑心。事實上,今日皇帝在延英殿的反應和他們的預期一樣。
而是蕭遲。
蕭遲一句話,皇帝就將這事交給他,也沒規定期限的和方法,就這麼讓他愛怎麼辦就怎麼辦,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兩廂對比,尤其讓人不忿。
半晌,皇後冷冷道:“他要查就查,無事,他查不出什麼的。”
他們布局很謹慎,外朝連自己人都沒用,而是設法把那老禦史推出來帶頭。
除了這個不知情的老禦史外,其他一切都早掃得乾乾淨淨,就是預備應對事成後皇帝的徹查的。
彆說添一個蕭遲,就算十個,也甭想查到一絲證據來。
“回去吧,這陣子先彆叫你外祖進宮。”以免招皇帝側目多生枝節,就行了,其餘的冷眼旁觀即可。
這個不用說蕭遇都知道,勉強平了平心緒:“是,兒臣告退。”
“嗯。”
因為表現好了,皇帝看在眼裡,所以這悔過期就縮減了。
這……算是自己坑了自己嗎?
裴月明無力趴在桌上,她太難了,怎麼這麼難啊!
之所以提前給她說一聲,是因為這事其實挺大的,畢竟痛毆太子嘛,太子可是一國儲君,後麵還綴了一個頂撞皇父,這事是無法輕飄飄抹過去的。
閉門悔過結束後,皇帝肯定得召人過去詢問結果的,而作為嫡母和苦主,至少皇後和太子都會來,場麵肯定會比較大且正經嚴肅的。
最後,王鑒說了一句算安慰的話:“也未必是你。”
隻是知會一聲,幾率其實挺小的,畢竟她隻是偶爾過來,待的時間也大多不長。
裴月明:……並沒有感覺到安慰。
……
連續幾日,裴月明都惴惴不安。
連帶桃紅也是。
裴月明都顧不上去刷她溫柔親善表姑娘的人設了,索性稱了個小恙待在屋子裡,主仆二人相顧無言憂心忡忡。
桃紅安慰她:“那王公公說得對,您這幾回都是晚上才去的,最遲早上也回來了,那個……陛下該在處理國事的吧?”
自從那日驟不及防“偶遇”了皇太子以後,裴月明就沒睡過午覺,所以她近來幾次都是晚上才過去的,最長一次待了半日,翌日辰末她就回來了。
早上皇帝得上朝得處理政務,這類事得押後的吧?
隻能這麼想了。
裴月明歎了口氣,“希望吧。”
希望這樣吧,好歹循序漸進,一下子這麼刺激她覺得自己真承受不住啊。
但誰知好的不靈壞的靈。
……
一晃三日,裴月明發現自己又過去了。
睜眼見熟悉的杏黃紋帳幔,她心裡就咯噔一下,千祈萬盼的,還是趕上這敏感幾天。
一骨碌翻身坐起,她小心翼翼問王鑒:“過了沒?”
王鑒:“……沒。”
“……”
裴月明膽戰心驚,千萬不要啊!
佛祖保佑,滿天神靈保佑,這次順利過關她保證城裡城外上香一處不落,多多給添香油。真的!
裴月明坐立不安,匆匆用過早膳後她就去睡回籠覺。平時她都不會的,因為與蕭遲形象不符,現在也顧不上了,爭取睡一覺就回去。
王鑒也沒說什麼。
誰知睡了兩覺,中午都快到了,她還在這裡,精神好得不得了再睡不著。
裴月明:“……”今天怎麼回事?不會就這麼倒黴吧?
王鑒眉心也越皺越緊,好幾次欲言又止。
終於到了午後,殿外一陣腳步聲輕快接近,傳話小太監歡喜的聲音,“張公公來了!”
王鑒臉色一變,裴月明整個人差點都彈跳起來,她勉強坐住,幾個重華宮內侍已簇擁著一個手執拂塵的禦前太監進了殿。
禦前太監笑吟吟見禮:“陛下召三皇子至紫宸宮,殿下請。”
裴月明僵硬“嗯”了一聲。
皇帝傳召,可不能耽擱,那禦前太監就站著和她一起過去,裴月明心慌氣短,卻不得不起身往殿外挪去。
怎麼辦?怎麼辦?!
王鑒臉色變了又變,趁著虛扶她上轎輦湊近,小聲快速:“殿下性情剛直,素來不屑揉造,不過既然陛下來召……你見機應之就是。”
所謂性情剛直、素來不屑揉造,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倔強壞脾氣,觀蕭遲“思過”期間的表現,估計這家夥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
隻是不圓過去的話,這事不算完。好在據聞蕭遲深得帝寵,聽王鑒言下之意,皇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她在適當的時候下台階就行。
裴月明心裡這才稍稍有些底子,勉力保持鎮定上了輦,一路緊張又忐忑,隻覺得這轎輦走得無比之快,才一會功夫,紫宸殿就到了。
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連廊麵闊九間進深五間,坐落在高高的漢白玉台基上,一道九龍陛階自底下直直延伸到最頂端。帶甲執矛的禁軍三步一哨兩步一崗,井然肅立從殿門一直延伸到廣場上。從下往上仰望,金色陽光在金瓦紅牆和漢白玉台基之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宮殿雄偉,莊嚴肅殺。
裴月明不禁一凜,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故宮,也不是哪個遊人如織的博物館,而是古代封建皇朝的權力中心,操縱生死,殺伐立決。
一種禁不住的戰栗從尾椎竄上後背,半晌,她努力定了定神,才跟著那個姓張的禦前太監登台階而上,順著寬大的朱廊來到大殿門前。
“三殿下到!”
裴月明聽到一個略有些年紀的男中音,“叫進來。”
張太監笑吟吟:“三殿下請。”
到了這裡,王鑒也不能跟進去了,二人一錯眼神,裴月明迅速鎮定下來,抿唇,露出一個蕭遲招牌式的不悅表情,跟著張太監入了殿。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至誠也是個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