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還是有點不放心,又拉著蕭遲那家夥叮囑了好幾次,念得他整個人都暴躁了起來,真怕了她了。
“行了行了,我記住了!”
他一臉煩躁,不要再說了行嗎?都第幾遍了!
裴月明閉麥,好吧她知道自己是有點囉嗦了,可誰讓他看著不怎麼靠譜呢?
這事兒要緊,掉鏈子可就沒有第二次機會的呀!
所以她很希望到時候千萬不要換,順順利利,讓她自己上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然而事情往往是這樣的,你越盼的它不來,越怕的它偏偏就來,而且來得無比精準。
……
七月十九,平江侯府花宴的正日子。
蕭遲麵無表情坐在圓桌前,和欲哭無淚的桃紅大眼瞪小眼。
“……”
一大清早睜開眼,他就發現自己在攏翠軒了。
天知道前天夜裡開始他就熬夜沒睡了,因為目前還是睡眠狀態下發生互換占大多數,可誰知,他就在上朝的路上閉目養養神,然後就……
他叱道:“還不趕緊傳早膳來,杵這作甚?!”
被噴了一臉的桃紅連爬帶滾去了。
蕭遲一臉煩躁,他也不想來啊!這叫什麼破事兒?!
早膳端來他也不想吃,拿筷子左戳右翻不歇氣兒挑剔一番,一把擲下,十分煩躁,赤足在水磨方磚上走來走去。
腳底冰冰涼涼,連地毯都沒一塊,他罵:“什麼和善寬厚,這姓薛的就是偽善!!”
把罪魁禍首大罵了一通,縮在邊上的桃紅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主子,時辰到了,……”
再不更衣綰發就遲了。
“……”
蕭遲罵:“還不過來,愣著作甚?!”
桃紅戰戰兢兢給伺候換衣梳發,好在穿戴昨天裴月明已挑好了,一身海棠紋淡青廣袖留仙裙,同色披帛,配一整套赤金嵌紅寶累絲頭麵。
腦袋上沉甸甸墜了起碼二斤,蕭遲心情更差了,直接導致到正院後盧夫人總覺得後腦勺涼颼颼的,明明是秋老虎的日子啊。
她左右顧盼,可惜沒發現什麼異常,最後隻當是自己心理作用,就沒在意,拉著“裴月明”和薛瑩的手讓擱在一起,“我們趕緊出門吧,再不走就遲了。”
話罷,盧夫人在仆婦簇擁下當先而行。
蕭遲陰森森瞥了薛瑩一眼,後者打了個寒顫,反射性手一縮:“我,我們走吧,……”
她還是自己走吧,總覺得怪怪的。
薛瑩飛快抬腳走了,蕭遲僵著臉跟在後麵。
倍覺不安的薛瑩又蹭盧夫人的車去了,蕭遲單獨一車,簾子一放下,他臉色當即黑了下來。
車廂內超級低氣壓。
桃紅怕是很怕的,但她還是非常勇敢地小小聲提醒:“主子說了,今兒要答應陳公子,不然來不及的……”
“陳公子應會尋機會和主子獨處,您,您找個恰當時機,就說已考慮清楚了,說好就行,……”
“……”
蕭遲臉更黑了,得硬著頭皮答應一個男人的告白就算了,還有單獨約會,然後再從中找一個合適機會那什麼。
神馬花前月下,湖邊幽徑之類的詞彙在腦海一閃而逝,他登時一陣惡寒。
但蕭遲還是知道不能真給掉鏈子,這事兒對小丫頭很重要,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最後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車輪轆轆,一個時辰後抵達平江侯府,馬車在第二道垂花門前停下,早有陳家的奶奶們領著管事嬤嬤在垂花門前迎客,盧夫人一行被引進了內院。
陳家人丁興旺,親戚也極多,大花廳熙熙攘攘,年輕一輩坐都沒地方坐,匆匆繞一圈就轉往大花園賞花去了。
到了花園,蕭遲十分不悅撩了兩眼。
地方丁點大,人擠了一大堆,一院子亂七八糟的菊花山茶,連個上檔次的名品都沒有,還好意思請人來賞?
嗬!
他不耐煩得緊,邊上薛瑩還想拉他手往人多的地方擠出,他側頭瞥了眼。
薛瑩莫名後脊一寒,咽了咽唾沫。
身邊裴表妹駐足而立,一瞥收回視線掃視花園子,她腰挺背直,下顎微抬,總有一種莫名的傲然矜貴,舉手投足間說不出來的淩厲氣勢。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每月總有幾日她會這樣感覺,怕怕的,像老鼠碰上貓似的。
“……那邊有人喊我,我先去去。”
薛瑩說完就走了,腳步飛快像有人在後頭攆著似的。
蕭遲冷哼了一聲。
桃紅:“……”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說:“主子,我們去那邊的亭子坐坐吧?”
秋風徐徐,遠遠竹林沙沙,掩住能看見有半個木亭。
裴月明來過陳家花園好幾次,那木亭鬨中有靜環境清幽,她素來愛往那邊去坐。
這個陳良寬也是知的,他會往那邊去找人。
潛台詞蕭遲一聽就懂了,麵上那點子很勉強的微笑撐都撐不住,一下子垮下來了,盯了桃紅半晌,氣衝衝往木亭走去。
這木亭是挺不錯,古樸雅致,竹風穿亭而過,秋陽炎炎下也渾身舒爽。
但蕭遲不爽,他心浮氣躁,表情僵硬得厲害,打開手裡那把斑竹小折扇,拚命地扇啊扇。
話說裴月明本來是用團扇的,他死活不願意,這才不得不改用小折扇。
扇啊扇,他僵著臉坐在木亭,落在聞訊飛快趕來的陳良寬眼裡,心上人正優雅端坐在亭下的圓凳上,一張白皙潤膩的麵龐在陽光下羊脂白玉似的,嫻雅從容,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矜貴氣度。
他心跳如鼓,站住就走不動道了,這傻樣兒陳大沒好氣:“大方些,這般拘謹怎麼行?”
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陳良寬深呼吸幾下平複一下心跳,小跑往木亭而去,他惦記著怕影響裴月明名聲,還特地繞後麵從竹林間小路兜過去。
這心吧,不能說他不好,就效果有那麼一點驚悚。
“裴表妹!”
突兀一個人從沙沙的竹林裡竄出來,亭子又小,桃紅驚嚇“啊”一聲險些脫口而出,好懸才咽了回去。
蕭遲慢一拍,十分僵硬地轉過身來。
一張褐色皮子紅彤彤的放大圓臉就湊在他頭頂,這個角度看上去,那兩瓣唇顯得格外豐滿,嗯,就是厚,有那麼一點像香腸。
蕭遲沒想他這麼近,好懸被唬往後一仰,幸好小二十年皇子不是白當的,堪堪坐穩不動如山。
“……”
這圓臉香腸嘴的黑小夥還一臉羞澀,有些臊,又十分之期待,偷偷瞄蕭遲。
蕭遲被他瞄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天啊,地啊,他……真的要和這家夥獨處並接受他的告白,甚至還要……單獨約會,再聽他訴衷腸嗎?
……很遺憾,是的。
“裴表妹,我們,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心裡大罵裴月明,這丫頭片子是不是眼睛糊了屎,怎麼挑著了這麼一個人啊!
本著早死早超生心態,蕭遲咬緊牙關,十分僵硬地站了起來,幾乎同手同腳走在竹林裡的小徑裡頭。
陳良寬趕緊跟上去。
實話說桃紅是十分擔心的,但這場合她真不適合緊隨其後,隻得憂心忡忡望了幾眼,遠遠墜在後頭。
這竹林小徑十分之小,哪怕蕭遲儘量拉開距離,這效果也不大,陳良寬就和他肩並肩走著。
要說蕭遲吧,不是沒和男人肩並肩走過,可那都不一樣啊!而且這香腸嘴還時不時偷看他,臉紅紅,充滿戀慕和羞澀的眼神。
看得蕭遲簡直想死。
腦子嗡嗡的,一腳下去仿佛踩不到實地似的,他亂糟糟的也不知想了啥,忍了很久,幾乎想揪著這香腸嘴的脖子使勁搖晃,你丫的到底說不說啊啊!
好在他到底還有一點理智繃著,陳良寬不開口,裴月明一個女孩子是不能主動提起這話題並一口答應下來的。
咬牙苦忍,一直走到竹林儘頭到了湖邊,蕭遲都快繃不住了,你爺爺的到底說不說啊!!
粗口都被逼出來了,可見蕭遲真快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