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嘴裡說不做, 但其實還給做的。
回來用了晚膳, 沐浴後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出來往羅漢榻上一倚, 她就吩咐桃紅去開了庫房,隨意拿兩匹綢子來。
怎麼能這麼隨意呢?
蕭遲本來悶悶的,一聽高興了, 又急了, 忙不迭補充:“多拿些,選今年的新貢的湖綢, 仔細挑, 顏色花式好的都那一匹來。”
他指揮王鑒:“還不趕緊去幫忙?!”
愣著乾什麼?
王鑒忙應了,領著小文子等人顛顛兒去了。
他又回頭表達不滿:“萬一拿到差的呢?”
她還沒給他做過荷包,這是第一個!
“……”
裴月明翻了個白眼,庫裡哪有差的啊, 說是隨意,桃紅還能不知道她審美嗎?
不過吐槽歸吐槽, 等綢緞搬來的時候,她還是認認真真給選的。
“你喜歡什麼顏色?”
“都行。”她選的他都喜歡。
裴月明望了眼堆到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好幾十匹綢緞, 翻了個白眼。
“藍的吧,把藍的挑出來,其餘都放回去。”
最後她選了一匹寶藍色綾子, 綾比綢略厚實一點,用來做荷包質感更好,也更有形。寶藍色的綾麵光澤溫潤,紋理往一側傾斜, 織有同色的修竹暗紋。
修竹挺拔,有一種隨風微微擺動的感覺,非常符合蕭遲這家夥的審美了。
她斜睨了他一眼:“就這個了。”
蕭遲沒吭聲,不過唇角微翹。
她這般認真選,他看著本就心緒飛揚了,兩人又看上同一批料子了。沒錯,蕭遲一眼最喜歡的就是這批修竹紋的了。
二人這般心有靈犀,他心裡甜絲絲的,要努力壓著嘴角,才沒有上揚得太厲害,以免顯得不穩重。
選中料子,裴月明就吩咐桃紅把針線籃子拿來,這些玩意她實在手生得很,比劃了好一陣子,才慢慢下剪子。
剪出兩大塊來,然後描花樣子和荷包形狀,再在桃紅的協助下繃到繡棚子上,配好絲線顏色,再慢慢穿針引線。
這真不知一般人能乾好的活兒!
裴月明要吐槽。
並不比起查賬調撥糧餉輕鬆,不不,是難多了。
作為非熟手工,她拿起剪子開始就挺直腰了,盤腿坐在炕幾前一臉嚴肅地剪裁著,儼然像書房辦公的姿勢。
一點點穿針引線,她不會繡什麼複雜圖案,好在有修竹暗紋,她在邊緣繡一圈同色纏枝紋做點綴可以了。
既然是送給蕭遲的生日禮物,她也不打算馬虎了事,十分認真地沿著描好的花紋,一點點繡著。
靜謐的內殿,燭光暈黃,她盤腿坐在炕幾後低頭仔細繡著,暖和的燭光投在她的臉畔,她白皙小巧的側臉柔美又恬靜。
蕭遲坐在炕幾對麵,他有些看癡了。
他感覺他的寧靜又歡喜,一種沒法形容的快活,心花怒放。
就這麼靜靜陪著她,看她做荷包,他就很高興很高興,再不需要其他的任何東西。
室內很安靜,王鑒等人走路都輕手輕腳地,小心翼翼剪去燭芯。
裴月明做得是很認真的,但實在技術不怎麼行,她做得很慢,這麼簡單的荷包換了桃紅芳姑她們一晚上能做幾個,但她不行,她光是繡這兩圈花紋就花了快兩個時辰。
夜深了,蕭遲又心疼起來:“也不急,有空慢慢做就是了,夜了,先歇了吧?”
催了幾次,裴月明還是兩圈纏枝紋繡好才停手,其實她是怕停了針腳就接不好了,還是一氣兒搞定吧!
揉揉眼睛打個哈欠,“明天縫上就行了。”
今兒才換過,一般明天是不會換的,不行,她明天得睡晚一點,這刺繡活兒太費眼睛了。
“嗯,你睡晚些。”
“那是必須的!”
……
然後,第二天傍晚回家,蕭遲就收到他的禮物荷包了。
裴月明把修好的荷包麵剪裁下來,縫合好封了邊,然後還配上一條杏黃的絛子。
裡麵塞了意思意思塞了點銀票和銀角子,還另外放了一丸解暑的蠟丸,和一小團曬乾的辛夷香草。
半個巴掌大的荷包,杏黃絛子隨著傍晚的風微微搖晃,雅致又精巧,她含笑看著他:“送給你啦。”
寶藍色的荷包,托在她瑩白的掌心裡。
蕭遲很小心地接過來,托在掌心細細端詳著,對她說:“真好看。”
她一下笑了,眉眼彎彎。
蕭遲也笑。
他看著她的笑臉,又看托在手心裡的荷包。
杏黃絛子隨風微蕩,歡喜裝不住,汩汩往外冒。
他想,這是他一生裡收到過最好的禮物,沒有之一。
愛情的來襲,與心上人的相戀,讓他目眩神迷。
這些日子,他體驗了前所未有過的快樂,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歡喜的。
“你喜歡嗎?”
“很喜歡。”
真的很喜歡。
喜歡到都舍不得用了,怕一個不慎就弄臟了,又怕用舊了,寶貝般係上用過晚膳,一出嘉禧堂忙不迭解下來,到了嘉樂堂又趕緊吩咐王鑒取個匣子來。
一連取了七八個匣子,他都沒看見一個滿意的,最後親自去了庫房,看中一個沉香木的,把裡頭的東西一倒拿出來,才算消停。
當然他自己不覺得折騰,把荷包小心放進小匣子裡,又仔細挪了挪位置,托在掌心欣賞,這個平平無奇針腳隻算一般的荷包,在他眼裡簡直無一處不好的。
喜滋滋欣賞了許久,這才仔細放好去書房。
王鑒跟在後頭,十分高興地說:“娘娘待殿下真好!”
這算是感情漸入佳境了吧?
初時,王鑒還有點思疑的,怕自家主子剃頭擔子一頭熱,但看著看著,好像又真有那回事。
一個太監,半懂不懂,眼見兩人相處日漸融洽甜蜜(誤),他也就將那點點思疑拋開,全心全意為主子高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