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遲不情不願跟了上去,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好。
明示暗示都受挫了,他發現自己可能真的不大擅長這個了,經驗匱乏,也不知該怎麼把握這個度。
發現自己不大行,很自然就琢磨起外援。
車輪轆轆,天蒙蒙亮,這會正在上朝的路上,歪在短榻上的蕭遲動了動,他側頭,看向王鑒。
裴月明不在,王鑒便進車廂來伺候的,主子一有動靜他就察覺了,忙上前兩步,“殿下?”
蕭遲勾勾手指。
王鑒立馬湊過來,“主子,怎麼了?”
蕭遲問:“上次那些話本子呢,放哪了?”
一提起外援,他幾乎馬上就想到上次的參考書——話本子。因上次有過一次成功經驗,他就覺得東西糙是糙點,但還挺靠譜的。
王鑒忙道:“奴都藏著,藏在東廂的角房裡頭。”
這玩意不能放書房,王妃娘娘每日出入,一不小心就露餡了。但主子也沒說扔掉,王鑒琢磨一下,就把偷偷摸摸將它們藏在嘉樂堂東廂角房的一個小櫃子裡頭,夠不起眼,還上了鎖。
蕭遲很滿意,誇了誇王鑒,吩咐:“你翻出來,悄悄的,仔細莫叫王妃知曉了。”
“是!”
王鑒舉一反三,“殿下,那要不要再添些新的?”
作為近身伺候的奴才,他還能不知昨晚沒有成事麼?於是十分積極出謀劃策。
蕭遲斜了他一眼,半晌,點點頭:“嗯,多選些好的。”
“是!”
王鑒領命,立馬去了,小文子顛顛兒入內伺候,他白了這小子一眼,不過差事要緊,忙折回頭悄悄溜進府,然後換了衣服出門去了。
蕭遲讓他選好的,隻王鑒太監一個,哪裡懂什麼好不好的,於是緊著暢銷的來挑,打著傘跑了幾個坊市,一人背了一個包袱皮趕回來了。
一大堆,摞在書桌上好幾大摞,蕭遲十分有研究精神坐好,認真一本本翻看。
追女橋段他已經不需要了,直接越過,專門撿男女主角第一次好上前後的部分看。
第一本,是書生和小姐曆儘艱難,終於成親洞.房花燭的時候,書生揭了小姐的蓋頭,文質彬彬抬手:“娘子,請~”
小姐就羞答答往喜榻走去,於是兩人順利成章成其好事。
嘖,文縐縐,太酸了吧,況且這個情景不行,沒法複製啊!
蕭遲想起自己大婚的時候,心裡後悔,十分鬱悶把這本扔掉了。
這個不行。
第二本,也是書生和小姐,被迫分開許久之後最終相會,書生落淚,小姐飛奔過來,兩人抱在一起凝視許久,書生:“卿卿,吾心獨汝,若離,生不如死矣!”
小姐感動落淚,叫一聲“段郎”,兩人抱在一起然後就這樣那樣了。
蕭遲牙都酸倒了,呸,還姓段,他沒看完就直接扔了,什麼玩意!
不行不行。
第三本,花前月下,酒後醺醉,小姐倚在表哥懷裡,然後兩人直接就倒在花叢裡了。
蕭遲覺得這個還不錯,有參考價值,酒後情動嘛,很容易就展開一些什麼什麼的。
不過他心裡還是不大願意,他更希望兩人第一次是在清醒的狀態下,不然他會遺憾會舍不得的。在蕭遲心裡,這是一個很珍重,很值得日後細細回味的繾綣時刻。
猶豫了一陣子,他還是把這個否了。
不大好。
他繼續翻,把這堆話本子都翻了一遍。橋段很多,總的來說花前月下潛入閨閣占大部分,清奇的也有,什麼寄居窮書生相思得病,小姐抱著被子來**,窮書生不藥而愈。還有遛馬好上的,溜著溜著然後就……
都不怕摔斷脖子嗎?
話說這寫話本子的騎過馬嗎?
嫌棄甩了,這個不行!
蕭遲最後留下了十二本,都放了書簽的,他又翻開看了一遍,皺了眉,總覺得不大對頭。
不像上次那麼有參考價值。
托著下巴想了一會,他覺得自己得調整調整,不能照搬。
想了一會,他把地上那本窮書生相思得病,小姐抱著被子來送的撿起來了。
琢磨了一下,他覺得裝病可以。
每次他生病,裴月明總是格外心疼他,衣不解帶照顧半夜,就連重華宮那次,也是他身體不舒服情緒不佳的情況下,才發生的。
她柔聲細語,他示一示弱,她心疼了,摟摟抱抱,豈不是順利成章?
沒錯,就是這樣!
蕭遲略略斟酌,立馬拍板。
現在主意有了,接下來,那該怎麼實施呢?
蕭遲盯著窗外蒙蒙的細雨,他覺得吧,這演戲也得演全套,但不能真病了。
真病了,一切到位但他提不起精神來,那可不行。
……
天公做美,這雨停了半個下午,傍晚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還挺大的。
蕭遲淋雨回來的。
天擦黑,熟悉的皂靴聲沿著廊道往正殿大門快步行來,門簾一挑,裴月明抬頭,眉心就皺起來了。
“怎麼回事?”
這一身濕透的,春寒還凍著的,“怎麼不坐車回來?”
不是坐車出門的嗎?
否則裴月明該叫車去接他了。
蕭遲接過芳姑的帕子,隨意擦了兩把臉,丟下,“沒事,就淋了一會。”
“今兒去了京兆府一趟,騎馬過去的。”言下之意,這雨是回來時半道下的。
“嘖,趕緊洗洗去。”
裴月明起身,忙叫芳姑桃紅前去備水,“要熱一點的。”
她囑咐蕭遲:“你多泡會兒。”
“嗯。”
蕭遲連忙應了,脫了濕透的外衣往浴房去了,給王鑒打了個眼色。
王鑒小幅度點頭,一切備好了。
這主仆二人革命黨一樣打完暗號,然後蕭遲就進去泡澡了。
泡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他換了一身天青色的漳緞雲紋常服出來,裴月明招呼他過來喝碗薑湯,他接過碗,偷偷瞄了她一眼。
蕭遲故意說:“沒事,這麼點雨,還怕生病嗎?”
裴月明沒好氣:“這天雨都是寒的,還不趕緊喝了,歇歇再用晚膳。”
“哦。”
這個回答蕭遲挺滿意的,十分聽話把薑湯給悶了。
等吃了晚飯,兩人回到小書房的羅漢榻坐著理事說話,他忙快兩步,往看好的位置一倚。
兩人炕幾一人用一邊,一邊處理公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事情不多,很快理順了,裴月明摞了摞,側頭叫王鑒收起來。
蕭遲瞄了她兩眼,靠在身後的大引枕上,微微垂眼,裝出一副不大精神的樣子。
“今兒去京兆尹做什麼呢?”
“漕銀上京的事,沁水還沒理通,鄧淵也不知乾什麼吃的,就這麼點兒事……”
蕭遲聲音聽著不大精神,裴月明回頭一看,就見他揉揉臉睜了睜眼,白皙的臉頰有點紅。
“怎麼了,不舒服嗎?”
裴月明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有些燙,她眉心皺起來了,“看吧,就說讓你坐車,這天兒騎什麼馬?”
說他一句,她忙側頭揚聲:“快,去叫府醫來!”
王鑒早準備就緒,立馬應了一聲,飛快衝了出去。
“還不回去躺著?”
裴月明摸了摸他的臉,也是熱的。她蹙眉,拉著他讓他下地,牽著他回內殿,把他按到床上躺下,又招呼趕緊端涼水擰帕子來。
蕭遲心裡甜滋滋,果然啊,他一不舒服,她總是格外緊張,格外心疼他的。
吩咐完,裴月明回頭看他:“怎麼樣?”
她埋怨:“看吧,下次可不許了,真以為自己身體好就不會病啊?”
裴月明嘴裡抱怨,實際手上力道卻輕柔得很,展開帕子,輕輕覆在他額頭,又摸摸他臉,“暈不暈?”
蕭遲裝出一副很不舒服樣子,努力讓自己聲音發虛,半閉著眼睛,“有點暈。”
裴月明就坐在他枕畔,他側頭,往她身邊靠了靠。
“……”
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蕭遲這人吧,裴月明還是很了解的,矜傲還倔,那是刻在骨子裡的,這人要是生點小病,滿不在乎說“沒事”,那才是正常操作。
她打量了蕭遲一眼。
然後就發現不對了。
裴月明也就是見他生病,心裡一急,這才忽略了細節,現在認真一看,發燒就發燒,但這溫度,該是低燒吧,怎麼滿頭滿臉大汗的?
然後她發現蕭遲在不著痕跡擦。
“……”
這家夥。
裴月明立馬回過神來了,蕭遲這兩天晚歸,顯然是在搗鼓啥的。
她瞄了他兩眼,伸手他襟口,“把外衣解了吧,這穿著不舒服呢。”
蕭遲連忙道:“……嗯。”
他趕緊往後一縮,自己在被下一拉扣子,把腰帶扯了,遞到裴月明手裡,然後把襟口係帶鬆了鬆,就裝作不舒服的樣子,不願意動了。
正常情況下吧,這表現也不是說不過去。
隻不過,裴月明已經摸清楚了。
方才她伸向蕭遲襟口的手著意一抹,居然沒摸什麼來,她手指再往裡一探,搓了搓。
行吧,這麼個天氣,在裡衣裡頭夾一層皮子,不熱不燙就有鬼了。
那手感,估計是貂皮。
這都三月了,真不怕悟出痱子嗎?
真的是太拚了。
裴月明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沒戳穿他,然後王鑒拽著府醫來了。
這是王府醫,平時用慣的,想來已經通好氣了。
裴月明就說:“趕緊的,給殿下診脈吧。”
須發花白的老府醫領命上前,裝模做樣診了好一陣子的脈,然後撚著胡子說:“殿下這是寒氣入體發熱了,不是大事,但需妥善照顧。”
妥善照顧是吧?
裴月明點點頭,“那勞王府醫開方子吧。”
生病了,自然是要開藥的,風寒的方子大概要的藥物,裴月明見多了也知道,王府醫不好胡亂寫,隻能按驅寒的方子撰了個。
反正殿下淋雨了,喝兩貼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