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狠狠刺痛的眼睛立即就濕潤起來。柳泉眨了眨眼,卻意外地自睫毛上眨掉了一顆小小的淚珠。那顆水珠很快地沿著她的眼角和臉頰的弧線滑落,又無聲無息地從她的下頜墜了下去,消失了蹤影。
柳泉不得不又眨了眨眼,試圖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來,並同時希望手塚戴著眼鏡的雙眼對這個小小意外不要那麼洞若觀火——然而手塚的反應很快就打破了她的這個小小的奢望。
她發覺他挺立的身軀一瞬間就變得僵硬,永遠沉穩嚴肅的麵容上居然透出一點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應對的表情來,視線落在她肇事的那一側眼角;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在她離去之後,劇情還要永續發展。假如故事在這裡崩潰的話,不僅她會喪失作為正選玩家繼續旅程的機會和未來回家的希望,而且她麵前的這個人,還有同樣來到這裡送行的那個人,以及許多她在這個世界裡結識的同伴,甚至會喪失繼續生存下去的基礎——畢竟,在這個世界崩潰之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怎麼可能幸免呢?
“離彆總是讓人傷感的,我得承認這一點……看起來我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加多愁善感一些呢。”她故意用一種輕鬆玩笑的口吻說著類似解釋的話,習慣性地露出【陽光健氣永遠看向前方】的笑容。
可是這句台詞和這種表情,似乎並沒有順利地把手塚的注意力從她的眼角那裡轉移開。他的眉心微微皺著,表情慢慢變得有絲嚴峻——就活像她是阻擋在青學奪得全國大賽冠軍之路上的最大對手一樣。沒錯,她曾經是;不過她再也不可能是了,那麼他還露出這種表情是為什麼呢?
“哦呀,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蛇精病的眼淚】所以感到驚訝嗎?”為了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她不得不變換了一種畫風,重新摸出【真·蛇精病+偏執狂的扭曲表情包】裝備上,語氣也隨之一變,有點輕飄飄的自嘲意味。
“放心放心,其實效果和【鱷魚的眼淚】差不多,大概都具備一點迷惑對手心智的副作用,不過是不可能造成什麼實質性的物理傷害的。”她繼續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過,這種蛇精病的扭曲畫風今天卻好像一時間並沒有立即把對方的好感度刷掉一截。
手塚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啊果然還是不要管這個蛇精病了吧”的無語表情,反而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的猶豫之後,他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地,突然彎下腰去拉開自己那隻旅行箱最外側的一隻小口袋,從裡麵拿出了什麼東西,然後重新站直了身子,將那樣東西伸手遞到她麵前。
柳泉定睛一看,錯愕之情一瞬間就上升到了頂點。
……一本最新的青學手帳!
“這、這是……!?”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青學前任網球部部長微微彎了一下唇角,有某種隱約的笑影似乎在他的臉上飛快地一閃而過。
“願賭服輸。”他簡單地回答道。
咚。
柳泉的心臟倏然跳漏了一拍。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刷出友情線之外更高的什麼結局,但是部長大人你這種偶爾很天然地流露出的某種名為溫暖或……溫柔的東西,真的……真的很犯規啊?!
她伸出手去,發覺自己的手在輕微地顫抖著。她很快地從手塚的手中接過了那本最新的青學手帳,緊握在手中,感到那本手帳的硬質邊角很快在自己的掌心烙下了淺淺的印痕。
她微微低垂著頭,似乎是在短暫地審視著那本手帳棕色的皮質封麵。片刻之後,她發出一聲輕笑。
“所以說……勝者是冰帝,是嗎。”
手塚仿佛微微一愣,但單就這次打賭的勝負來說似乎也的確如此;於是他簡單地應道:“……啊。”
她終於抬起頭來,直視著他。微微彎起的眼眉間含著笑意,仿佛這種簡單的交談又讓她重新獲得了那種閃耀的活力一般,她開玩笑似的說道:“再來做一個約定怎麼樣,手塚君?”
手塚微微動容,但這一次他並沒有流露出像上次那樣戒備謹慎的表情,很快就應道:“可以。”
這種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柳泉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那種溫暖燦爛的笑意從她的眉眼間慢慢擴散開去,直到覆蓋了她的整張臉。
“我會在自己所存在的每個地方,尋找自己存在和生活的全部意義……最高的意義。”
即使無法再見麵了,我也會記得從你這裡所領受到的全部溫暖和好意。因為每一次相遇,都不可能毫無意義。
與你的相遇,也一定具有著很深的意義……最高的意義。
“而手塚君呢……手塚君就努力向著網球的最高峰攀登吧。登上最高峰之後,要儘量在那裡停留更長的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
“那樣的話,我就會感覺自己的夢想,也同時被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