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勇敢地拋下這些美好的回憶、繼續向前之外,你眼中的魔法少女,其實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這也是……即使對方貴為大明神、也無法逆轉的命運。
袖口的眼淚會乾涸,珍藏的回憶也會褪色,就如同她在上一個世界裡所認識的那些少年們,雖然還是會在某些時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然而在曆經了危險和生死之後,現在再回想起他們的麵容,已是隔世,就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舊影集裡留下的畫麵一樣,令人遺憾,令人懷念,然而僅止於此,難以把握,無法捕捉。
柳泉慢慢地抬起臉,注視了片刻自己衣袖上的那小小一片潮濕的水跡,歎息了一聲,然後右手微微一用力撐著桌麵站了起來。
當她站起來之後,偶然又把視線投向桌麵。
隻那麼一眼,她一瞬間就驚訝得怔住了。
因為在桌麵上,她剛剛伏在那個位置的手邊,居然放著——一枚領徽!
那枚小小的領徽她當然認得,是宗像禮司總是戴在自己左側衣領的領口上的,以羅馬數字“III”和分列兩旁、尖端朝外的小小三角形組成的簡單圖案,代表著他是本校的高三年級生。
這毫無疑問是宗像禮司剛才留下來的,因為在他第一次離去的時候,桌上還什麼東西都沒有。
然而……他把這枚領徽留給她,有什麼用意?
樓下校園裡傳來的一陣喧鬨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走到窗邊,沒有再開窗,就那麼隔著玻璃往下望去,看到可憐的秋山被一群學妹圍著,人人都在爭搶著他衣服上的什麼東西。秋山既不敢還手、好像又不想隨便把那樣東西給出,躲得頗為狼狽。
……製服上的第二顆紐扣!
竟然是這種日式少女漫的定番!
柳泉一瞬間就明白了宗像禮司把領徽留下來的意思。
她摸出終端,看了一眼上麵顯示的日期。
鎖屏界麵上顯示著“3月14日”。
……果然,是白色/情人節呢。在一個月之前接受了她的巧克力,是來回禮的,是嗎。
因為青部的特殊製服式樣,紐扣被拉鏈所代替,所以室長大人是沒有第二顆紐扣可以給她的。然而他選擇了同樣是自己每天佩戴的領徽作為回禮,即使他們已經不再是“學習小組”……不,戀人的關係。
那些熱情的學妹此刻正在爭搶的,想必也是秋山的領徽吧。
柳泉慢慢將右手移了過去,張開五指,將掌心輕輕覆蓋在那枚領徽之上。領徽的四角硌著她的掌心肌膚,有種清晰的存在感,一瞬間竟然讓她覺得有絲刺痛。
然而她是不能帶走它的。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作為並不真正屬於該世界的玩家,除了回憶之外,什麼都不可能帶走。
……有一天我們會成長為比現在更好更完美的人。年少時的這些傷痛都會平複在已經痊愈的傷口和肌膚之下。那個時候我們成熟而強大,沒有人會知道在這麼一天,在活動室的窗前,曾經有人注視著你的背影,在歌聲裡與你默默道彆;也曾經有人留下臨彆的贈禮,曾經有人在熟睡的自己耳邊留下一番令人淚下的話。
有一天,宗像前輩,我僅僅隻會成為你的黑曆史、在偶爾被人提起時可以淡淡付之一笑的人,而不是你曾經錯誤地欣賞過的人。到了那個時候,希望你光輝強大,希望你一往無前,希望你實現你的夢想或理想,成為這個世界最可信賴的力量。
而我,到了那個時候,想必也會在另外的世界裡,繼續著我平凡的人生,偶爾想起你和這個世界裡所發生的一切時,感覺就像是一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夢一樣。
然而隻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想衷心地說,即使隻是你的黑曆史,即使隻是被係統選中頂替真正的女主角暫時在你的人生中出現、填補那糟糕的黑洞,那也是我的榮幸。
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讓我覺得我是個特彆的人。謝謝你給予我前所未有的肯定,並教會我這個世界上有著一些比愛情更重要、更必須去遵循和維護的事情。那是真理與正義,是公正與和平,是為了絕大多數人能夠幸福和平地生活在這個世上、所必須忍痛作出的巨大犧牲。
柳泉從桌上找了一張紙和筆,在紙上簡單地寫了幾個字,然後把它壓在那枚領徽之下。
她離開了那張桌子,走到活動室門口,又回頭望去。
是最後一次看到這間活動室了吧。不,也許是最後一次看到和這個世界相關的場景了吧。
有一天,這一切的歡笑或懵懂、愛或友情、擁抱或傷痛,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會成為過去。到了那時,我也不會忘記,是這個世界中曾經相遇的你和你們,幫助我成長,幫助我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
她的手握上了門柄,然後閉上了眼睛。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係統菌並沒有說話。然而一道白光閃過,這間活動室裡已經沒有任何人影。
隻有那張桌子上留下來的那張紙,上麵以很漂亮的、屬於女性的筆跡,寫著幾個簡單的單詞。仿佛在這種時刻,隻有躲藏在一種並不是本世界指定語言的外語背後,才能夠有勇氣坦率地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感覺說清楚一樣。
紙上這樣寫著:
【TakeCare&Fare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