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站住了。而她身後的隊士們繞過她,甚至沒有人多看她一眼,隻是繼續全力向前奔跑著。
柳泉慢慢退到路旁,右手按在劍柄上,緊張地注視著街道正中風間與土方的對峙。
果然,在她留下來之後,風間就沒有再挑釁新選組的其他人。
“……你們新選組還真是毫不挑剔啊。”當新選組的其他人身影都消失在長街儘頭的時候,他突然用一種嗤笑的語氣衝著土方說道。
“連女人都招收嗎?”
聽到他一口揭破了這麼巨大的秘密,土方架起的刀卻還是很穩,沒有絲毫的晃動,就好像他早已做好了覺悟,柳泉的真麵目遲早有一天會被彆人發現一樣。
“這麼說來,為難女人的你也真是做了令人困擾的事啊。”他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著輕蔑的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現場還是一副勢均力敵、劍拔弩張的狀態,柳泉的唇角卻微微浮起了一絲笑意。
……副長賽高!!
風間大概是打算以此來擾亂土方心神,但不幸地沒有奏效,反而被冷靜的土方反唇相譏了一記,他狹長的紅色眼眸慢慢眯了起來。
刀光閃過,兩人瞬時間又交換了好幾招。
砰砰的金屬相撞之聲不斷地在長街上響起。在清場之後,好像他們兩人都不再有顧忌了一般,全力戰鬥。
柳泉凝神注視著他們兩人戰鬥的情形。雖然知道這不是自己應該插手的事情,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膽著,緊張地盯著土方的情形。
土方大概還不知道,但是她卻明白,風間是很強大的——那是一種完全超越於人類之上的強大。而現在土方是在拿著自己的人類之軀與風間在對抗。
在池田屋的時候,衝田大概是因為力戰咳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肺結核的緣故——才那麼快地就不敵風間吧?現在萬一真的觸怒了風間,讓他現出鬼族的真麵目來,攻擊力又要急升一個層次,到時候土方是不可能擊敗他的,怎麼辦?!
兩人激戰正酣的時候,長街上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快跑過來,並且大喝著:“住手!”
土方和柳泉身上的淺蔥色羽織足以讓那些人隔得很遠就認出他們的身份。在這種情形下他們還喊著住手而不是“快點包圍新選組那兩個人”之類的話,足以說明來人是友軍。
柳泉橫身擋在他們麵前,仍然防備地握著劍柄。
姿態還是必須做足的。新選組這一天受儘了輕視,所以要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維護自己的尊嚴。至少柳泉是這麼想的。
那一小隊人馬的首領跑得氣喘籲籲。
“退……退下!”他虎著臉衝著柳泉喝道,“我們是薩摩藩的人!”
柳泉一挑眉,“……如此,初次見麵,失禮了。”
說著這麼客氣的話,她卻沒有移動半分。
那個人氣急敗壞似的往她身後張望著。
“可惡……!他果然又在這裡擅自行動……!”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然後似乎突然意識到柳泉這個新選組的外人還擋在他的麵前,臉色一瞬間變得更難看了。
“那個人也是我們薩摩藩的人,請停手。”他大概也看出了柳泉彬彬有禮的表象之下毫不退讓的強硬,而且風間居然在這裡維護長州藩作亂的藩士,完全無視薩摩的立場,所以他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雖然感到很困擾……但是還不能讓他和你們在這裡爭執。他擅自行動,我們也很為難,但因為他是藩主重視的人,我們也不好得罪。”
麵對和薩摩藩一向很不對付的新選組,他很艱難地說出了這麼一番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柳泉聽著這個人的解釋,不知道為什麼愈聽愈覺得好笑。
……風間原來是能讓薩摩藩向著會津藩和新選組服軟的人啊。
這麼戲謔地想著,柳泉沒有再為難他,而是默默地側過身子,讓開了道路。
那個人一愣,大概沒有想到名震一時的“壬生之狼”中的一員,居然這麼好說話。但他立即就記起了自己的任務,匆匆奔向前去,喊道:“風間大人!請停手!藩裡的大人們找你有急事!請馬上跟我回去!”
風間手中的刀發出錚的一聲,架住土方一記攻勢,然後向後跳開,滿臉的不滿。
“嘖嘖,那些人找我能有什麼好事?”
他輕蔑似的說著,一臉不耐煩地收刀入鞘。
柳泉也奔到土方的身邊,低聲把剛才自己和薩摩藩的人交涉的內容都向他彙報了,順便還塞了幾句自己預先知道的私貨進去,當作額外的提示——反正土方不會去跟薩摩的那些人再重新確認一遍的。
風間不情不願地跟著薩摩藩那些人離開之後,土方和柳泉也往天王山趕去。
“……是嗎?薩摩的那些人說了他在薩摩藩地位很高嗎?”土方沉吟道。
“說是藩主都很器重他呢。”柳泉應道,順便又提示了他兩句。
“可是我看他對藩主好像也毫無尊敬呢……至少薩摩那些家夥好像小聲抱怨過這一點。”
土方的臉色嚴肅下來。
“是嗎……這樣受到藩主的器重還顯露出不滿的人,究竟是為什麼還要留在薩摩呢?”
柳泉假裝做出思考的表情,試探著說道:“……也許,是因為他彆有所圖?”
土方猛地轉過臉來看向身旁的柳泉。
柳泉儘量保持臉色的正常。
……劇透有危險,說話需謹慎啊!
“那家夥厚著臉皮坐在高位上,難道不應該想著要立戰功嗎?”過了片刻,土方狐疑地評論道。
柳泉想提醒他更多一點,但又覺得這麼做實在有點太危險了。躊躇了一下,她遲疑地答道:“那個家夥看起來很是傲慢……大概,他說不定在想著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東西吧?”
“……是嗎?”土方仿佛在認真地思索著。
走出很長一段路之後,他才繼續說道:“不過,他非要把你留下來的舉動,還真是奇怪呢……難道打算擊敗我之後再來報複你對他說出不客氣的話嗎?那他還真是對自己的身手過度自信了呢……”
說真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連柳泉也不知道。她歎了一口氣,隻能似是而非地把話題岔開了。
“您說得是。可是……對方畢竟是在池田屋重創了衝田君的家夥呢。衝田君的劍術出色,即使已經體力不支或者負傷,按理說也不應該輸給普通人吧?那個人看起來有點奇怪,好像不管是薩摩還是會津,他都不放在眼裡似的……假如沒有特彆強大的實力,他會有那麼強烈的自信嗎?”
……話最多隻能說到這一步了。再劇透下去就已經到了危險的程度了。
土方陷入了沉默。
然後,他們在天王山順利地與永倉率領的其他新選組成員合流了。
這場長州藩掀起的動亂,就這樣平息了下去。長州多名尊攘派大將戰死或切腹,隻有因為脫藩罪被關押在萩市監獄裡的高杉晉作反而因此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