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突然在她身旁輕笑了一聲。
“嗬嗬,主殿很欣賞這個男人嗎……還真是讓人覺得有點意外啊?”
柳泉完全沒有想到能夠聽見這種評論,愣了一下。
似乎大模大樣地接受了自己在他人麵前隱身的設定,也並不像兼桑一開始麵對這個事實所顯出來的那麼糾結,天下五劍之中最為俊美的刀所喚出的付喪神,摸著下巴、注視著對他的存在毫無所覺的齋藤,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過……他的聲音聽上去和我的還真有點相似啊?這是不是可以稍微讓我對主殿的喜好有所期待呢。”他微笑著,忽然俯下身子接近柳泉一側的耳畔,輕聲說出貌似不得了的曖昧台詞。
“主殿,是喜歡那樣的人,還是喜歡那樣的聲音呢。”
柳泉知道自己現在決不能在小一的麵前和三日月說一個字,否則小一必定會馬上產生和上次一樣的【你到底在和誰說話】的疑問——然而這個老爺爺真是性格惡劣啊?他抓住她完全不能回嘴的機會,不停地在用言語試探她的底線——
可惡!假如不是因為你的顏值和聲線都可以打滿分的話,老娘何必這麼忍耐你那俊美皮相和悠閒姿態之下翻滾的黑泥呢!?
柳泉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一本正經地對著麵前的齋藤問道:“啊,說起來——‘天下五劍’之一的三日月宗近,應該就珍藏在將軍大人家中吧?不知道此次上洛,將軍大人有沒有將其一起帶來呢。”
她這種索性把一直在旁邊打算惡趣味地打擾一下她與其他男人對談的自己,當作能夠博取對方好感度的話題、直率地拋出的借力打力妙招,讓站在她身旁的俊美付喪神也不禁一瞬間睜大了一下雙眼,有某種微妙的光芒在那雙美麗的新月瞳眸之中一閃而過。
果然齋藤的臉色更加柔和了一些。尚在巡邏中的他示意柳泉跟著自己一道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對走在自己右方、好方便他萬一有事時可用左手拔刀的她說道:“三日月宗近?!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好刀啊……雖然說大家都認為永祿之變是它作為太刀唯一的出陣經曆,然而自從鑄成之後由足利家而至秀吉公、再到秀忠公,然後傳承至今,曆任主人都是名動一時的大人物,足見它的珍貴……”
仗著沒人看得到自己的存在,索性也跟在柳泉另外一側走著的三日月低低笑了一聲。
“哈哈哈,這位齋藤君雖然在誇我,但為什麼總讓我覺得一點也不高興呢。”那種和齋藤極為近似、然而和緩的語調中卻傳達出一種截然不同之感的聲線,在柳泉右側含笑說道。
“作為名刀,迄今為止活了七百年卻隻有一次實戰機會的自己,不值得這樣被誇耀啊。”他繼而換了一種悵然若失的聲調,輕輕說道。
雖然知道也許這是腹黑爺爺的策略之一,但聽到這種前所未聞的語氣,柳泉還是忍不住向著右方微微轉了轉頭——
卻看到姿容俊秀、風儀出眾的付喪神,微微仰首望著清空之中的一輪圓月,仿佛有點出神。
柳泉抿了抿唇,又把臉若無其事地轉向前方。
“我倒是覺得,刀劍啊被造出來,不僅僅隻是為了殺戮。”
寂靜的深夜裡,仍然腳步輕快的、看上去雌雄莫辨的秀麗少年,用一種清朗的聲音這樣說道。
“我們現在毫不猶豫地拔刀,消耗著自己的血肉與生命,努力想要建造起來的,難道不是一個刀劍可以被插/在腰間、可以被供奉起來,卻再也不用斬殺任何人的、和平美好的新世界嗎。尊王也好、佐幕也好、攘夷也好,我們擁護哪些人、又要去斬殺哪些人,最終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成為每個人都可以放心平安地生存,可以在這裡尋找到自己美好的生活,實現自己的夢想的、最棒的世界嗎。”
【來刷一發帥氣台詞吧】的特殊自有技能再度發動,效果拔群。
一時間,無論是齋藤、還是三日月,分彆走在她身側的這兩個人,全部都陷入了沉默,似乎是被她這種新奇的言論震懾了一樣。
柳泉微微一笑,發出了最終一擊。
“刀劍之所以被製造出來,正是為了這樣的意義啊。……創造一個美麗新世界——最終達到作為刀劍的自己被尊敬地供奉起來、再也不用上陣的美好世界。這就是我所以為的原因。”
“……!”一瞬間,齋藤甚至停下了腳步,望向她的眼神裡滿是吃驚和困惑的表情。
那種眼神霎那間甚至給柳泉以一種錯覺:即使有著【新選組的無口一匹狼】這麼拉風的頭銜,然而齋藤此刻那略震撼茫然的表情加上那種困惑不解的眼神,卻讓他瞬間從【無口一匹狼】的姿態退化為幼狼、再蛻化為——
打住。認為小一像是頂著滿腦袋【???】的哈士奇寶寶這種事,絕對是她的腦溝回出現了不良分岔。這樣下去的話會害得小一OOC的!
……可是真的好萌啊腫麼辦!!真想摸摸他的頭腫麼辦!!反正他們之間身高差也不怎麼明顯所以隻要她伸出手去一定能夠摸得著的吧!!隻要不去考慮摸到他頭發之後會引發什麼不良後果就一定能夠做到的!!【不
然而最後打斷她這種躍躍欲試的糟糕衝動(?)的,居然是站在她右邊的三日月宗近。
“哈哈哈,主殿,好像嚇壞小少年了啊。”他用一種老人家的口吻寬容地說道。
這種巧妙的提醒(?)一瞬間就喚回了柳泉那脫韁而去的理智(!)。她輕咳一聲,轉過臉去,給三日月一個後腦勺、而突然衝著還在震驚狀態之中的齋藤露出一個清爽的笑容。
“……我猜,一君是理解不了我這種狂妄的奇怪想法的吧。”她若無其事地說著,順手完成了【從稱呼姓氏到稱呼名字的自然過渡】成就、以及十分自然地替自己找了個台階。
“不過,這就是一君呀。……正因為想法純粹,才能在劍道上比任何人都能更有所成就吧。”她微笑著,又刷了一發【如何巧妙地稱讚對方】的技能。
先是拋出驚世駭俗的想法、使得對方產生動搖,繼而又利用這種一瞬間的心意動搖使出了自然過渡的【稱謂殺】,現在再含笑贈送了正巧熨帖到對方心底的讚美——這三步層層遞進,不動聲色地構成了不容人提防或拒絕的【論如何使用語言殺來快速提高好感度】的絕妙技能。
旁觀的三日月宗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這一次的主殿,雖然驟看上去隻是個有點倔強、喜歡裝扮成男子的小姑娘,然而更接近一點就會發現她複雜而奇妙、讓人生出探究之心的內在。
主殿,究竟以前經曆過怎樣的人生,才會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呢。
先前那種關於新審神者的“其實隻不過是個像隻小刺蝟一樣豎起防備的尖刺、隻要好好地溫柔對待她,就會輕易向自己敞開心扉的小姑娘吧”的錯覺,已經完全在他心底消失了。
望著那位剛剛將他召喚至現世——不,確切地說,正如她所推測的那樣,給了他一個理由來到現世——的女審神者,按著腰間的劍柄,和那個聲線和自己意外地相似,像是不善言辭、卻在提及刀劍這個話題的時候立刻變得滔滔不絕起來的、和她年齡相仿的無口係青年一路往二條城大門的方向走去,穿著華麗的藍色狩衣、腰間就佩帶著那柄剛才被新選組三番組組長大大稱讚了的名刀“三日月宗近”的俊美青年,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笑容。
在這樣的亂世裡,作為一位少女,還能怎樣地活躍於時代的最前端呢,主殿,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