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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先生……為什麼要故意把自己還活著這個事實,暴露在伊東麵前?”在停頓了片刻之後,她的聲調微微低了下去,尾音甚至有點沙啞。

山南驚訝地揚起了一側的眉毛,隱藏在眼鏡鏡片之後的冷色瞳仁閃了閃。

“哦呀,這是怎麼說的呢。”他慢吞吞地回答道,似乎真的很吃驚一樣。“我隻是在發現了有一名羅刹隊士自屯所脫逃之後,立即沿著線索趕到了那裡——”

“假如局長和副長最後的努力失敗的話……伊東就會帶著一部分人,離開新選組。並且,他這麼做也並不會受到勒令切腹的懲罰。因為他窺探到了新選組的秘密,也一定會以此作為條件來要挾;局中法度在他麵前就是一張廢紙。”柳泉深吸一口氣,也同樣慢慢地開腔說道,仿佛像是在開列清單一樣,一句一句把將要發生的事情羅列在山南麵前。

“但是,新選組也好、副長也好,都不會就這麼算了的。假如縱容伊東那個家夥安然脫離、還在外麵大搖大擺地謀劃著一些和新選組的宗旨相違背的事情,那就是一種羞辱。”

柳泉繼續語調平靜地說著。

“最後,不管我們犧牲多少人,有多少同伴會死去,總之,那些背叛了新選組的人,是必須要被肅清的。這一點,不用土方先生說,山南先生自己心裡也清楚吧?”

她緩慢地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無法抵抗被藥物影響的嗜血行為,並不是罪不可赦之事。”

“然而……山南先生這麼聰明,不知道您心裡有沒有預測過,伊東一旦脫走,他又會帶走誰?”

山南的表情終於震動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寒冷得如同冬日海中的浮冰相撞一般的刺骨。

“撒,你說呢?”

那種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的溫柔麵具已經瓦解,山南的表情緊繃著。

“我隻是在儘一點自己應該擔負的責任而已。”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再站在太陽下。能夠為新選組做到的,也隻有這些了。”

他黯然似的微微垂下了視線。

“那個房間裡的確有伊東君,”他淡淡說道,“然而那個房間裡也有我從前的同伴。”

“從前”的同伴嗎……柳泉並沒有忽視他措辭裡的微妙細節。

但下一秒鐘他就猛然抬起頭來,視線一瞬間幾乎要撕裂人心一般地徑直投向她的臉上。

“難道要我因為這個無法見光的身份而躲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替我擔起自己的責任,和理應由我監管的羅刹隊士搏鬥嗎?!”

“啊,說起來……你那種渾身是血的狼狽樣子,還真是難看啊。”

柳泉:……!!!

山南突然充滿諷笑之意地哼了一聲。他的聲音拔高了一些,聲線裡似乎帶上了一抹粗糲的嘶啞。

“……清原君,你到底打算一直做這種事情到什麼時候為止?!”

柳泉的心跳陡然沉重了一拍。

也許是因為她的臉色變了變,現在更適應夜間環境的山南眼尖地看到了這一點,他忽然微微搖了搖頭,輕聲笑了起來。

“嗬嗬嗬……其實,清原君是想要替土方君抱不平,覺得這段時間裡新選組發生的變故過多、讓他承擔了太多壓力與困擾,是嗎。”

他柔聲問道,但溫柔的聲線說出的言語裡,隱含著冰冷的意味。

“清原君,還真的是個認真替人著想的好孩子呢?”他嘲諷似的輕笑了一聲,投向她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有絲淩厲深刻。

“但說到底,土方君隻是為了追隨他所選擇的大將,才將這一切心甘情願地承擔在自己肩上的吧。”

在暗影裡,山南眼鏡的鏡片上忽然閃過一抹刺目的光芒。

“假如近藤君不是這種性格……假如近藤君能夠更清楚地知道作為一個大將應該具有怎樣的特質、承擔起身為大將應有的責任的話,或許土方君就不用這麼辛勞了——這樣的想法,你曾經有過嗎?”

柳泉心底發出咯噔一聲巨響!

……不,並不是完全沒有產生過這樣的念頭。

而現在看起來,被近藤倚重的伊東逼迫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感到和從前的同伴在道路上產生了分歧卻無計可施的山南先生,也曾經絕望地產生過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所以才會在曆史上的那個時刻,寧可冒著被勒令切腹的危險,也要選擇脫走嗎?!

“……在近藤先生毫無理由地信任和倚重著那個隻會誇誇其談的伊東的時候,我的確曾經絕望地幻想過有誰能夠讓他清醒過來。”

沉默良久之後,她這樣回答道。

“但是,假如近藤先生不是這種性格的話,從一開始我就不可能繼續留在新選組吧……所以作為被他的溫柔所包庇和寬容了的人,我毫無發言的資格。”

山南臉上似乎掠過一絲驚訝——但是他很快就低下頭,借以掩飾了自己所有真實的表情,輕聲哼笑了起來。

“……是這樣嗎。”他的語氣溫柔得如同附耳低語。

然後他毫無預兆地向著自己身後的一片黑暗撤步退去,轉瞬之間就仿佛融入了夜色一般,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隻有他離開時留下的含笑聲音,仿佛仍在庭院裡悠悠回蕩。

“既然你已經有所決意的話……那麼,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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