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既然已經在一旁默默注視了我許久,為什麼要選在今晚這個時候現身呢,三日月閣下?”
俊美的付喪神聞言哂然一笑。
“主殿的言辭,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率銳利啊。”他感歎似的說道,竟然走到了她身旁站定,一副“從今以後我就是您忠誠的隨從了”的態度,像是打算跟隨著她一道回新選組的屯所一樣。
“我的本體刀,其實打從九月裡家茂公再次上洛的時候,就已經被攜來了二條城。之後朝議紛擾,關於要不要再次征長,家茂公其實內心也很困擾。”
出乎意料地,三日月宗近竟然開始娓娓敘述這幾個月以來發生在二條城之中的幕府秘辛。
“回想起當初,正是因為想要仿效家康公當年的關原出陣,我的本體刀才得以第一次被家茂公攜來京都、也從而獲得了回應您召喚的機會啊,主殿。”
俊美的青年跟隨在她身旁,微微抬起頭望著天際那一抹略有些慘淡的白月光,語氣平靜。
“但是這一次,事情進展得並不是那麼順利呢。再征的理由十分薄弱,朝議中便得不到很多支持;再加上那些異國來使也紛紛提出苛刻的條件,家茂公是個秉性柔和溫良的好人,承受了過於巨大的壓力……”
柳泉雖然不太記得這些曆史背後的秘辛,然而在幕府夕陽西下的現在,稍微想一想也知道那位年輕的將軍麵臨的是內憂外患的局麵,因此也不由得心有惻然地歎了一口氣,作為一位【新選組的合格隊士】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將軍大人也很辛苦的吧……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是彆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替代自己去完成的啊。再艱難再痛苦,都隻能靠自己咬牙努力撐過去……”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挑眉,偏過臉來用一種突然燃起了興味的目光注視著她的側顏。
“主殿的想法總是這麼特彆啊。這也許正是您吸引彆人目光之處呢?”
柳泉:“……果然我還是不應該把劍收起來,是吧。”
三日月宗近微微怔了一下,仰首笑了起來。
“哈哈哈……放過我這個老人家吧?主殿。”他溫和而寬容地笑著,自然而然地跟著因為惱怒而步伐變大了一些的柳泉的腳步,走了起來。
“……原本,隻是因為好奇,才想要遠遠地注視著主殿一陣子呢。總覺得不宜過多的打擾你……因為,現在的主殿已經夠煩惱的了吧?”
柳泉的腳步倏然一頓。片刻之後,她一言不發地重新邁開了腳步。
三日月宗近好像也並沒有期待得到她的什麼回複。他施施然地袖著雙手,繼續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側。
“然而,現在已經不是讓人可以慢慢等待的時機了呢……恕我直言,主殿。家茂公內外交困,我發現德川家已經不能再成為束縛我的存在了……”
柳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是這樣嗎。”
既然都已經出現了從其它崩壞的世界裡串場到這裡來的人物,那麼現在這樣的人物再擺脫自己本體刀的束縛、自由地擴大活動範圍,那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吧。
“所以,三日月君不需要留在你的本體刀附近了嗎。”她淡淡問道。
三日月宗近笑著啊了一聲。
“啊,被德川家留了這麼久的時光,我這個老人家偶爾也想到外麵走一走,看看追隨著其他人的話,會不會看到更特彆的風景啊。”
柳泉一怔,隨即輕聲笑了。
“三日月君,好像說出了讓人無法拒絕的話呢?”
其實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三日月宗近已經作出了決定。
付喪神想要從現在開始追隨在召喚他來到現世的審神者左右了。而且這是審神者所無法拒絕的。坦白來說,柳泉覺得這也不能算是很糟糕的情況。
雖然從此要分神多注意一個人,然而總比把三日月宗近這個異世界人物長久地放置在自己無法控製到的地方要好。
更何況他會站在她這一邊,是嗎。
“以後,請多指教。三日月君。”她最後說道。
於是,俊美的付喪神就這麼一路跟隨著她回到了屯所。
好在西本願寺夠大,彆人又不會察覺到付喪神的存在,而且兼桑和三日月雖然性格上不大合拍,好歹平時也可以互相做個伴,閒聊也好、想些彆的消遣也好,消磨一下這個世界裡並不用出陣或遠征、因而顯得格外悠閒無聊的時光。
一晃眼就到了慶應二年的夏日。
京都籠罩著一股低氣壓。
第二次征討長州的戰役果然以幕府的大敗而告終。
然而普通人的日子還是要過的。京都例行的夏日祭也近在眼前了。
雖然負責市中主要地區巡邏任務的仍然是成員全部出身良好的見回組,但新選組負責巡邏的地區,也有不少街道、店鋪和神社舉辦祭典活動。所以這些天以來,不但巡邏任務加重了不少、時間也延長了許多,而且愛操心的副長土方菌板著的那張臉好像就沒有舒展開來過。
忙得簡直沒空去考慮“在乳齒繁忙的時間表中還能怎麼擠出時間來攻略副長”這一重大目標的柳泉,不由得有點慶幸自己事先坦率告誡了那個已經在西本願寺安心住了好幾個月的“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在她最近忙碌不休的時候,“請讓我自己去做我想要完成的事”。
三日月宗近微笑著表示他聽懂了。
然而現在他卻仗著彆人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一優勢(?),堂而皇之地呆在屯所的大廳裡,臉上帶著一絲奇異的笑意,注視著縫紉技能點缺失的柳泉,十分艱難地——在千鶴的誠摯拜托之下不得不一起來幫忙縫補大家的破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