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懷著不安,忐忑等待著的日子,最終還是降臨了。
三月的一天,櫻花開放得正好。
這一天一番組又沒有巡邏的任務,意外得到了一天假期的柳泉,一大早就心情不錯。
甚至在庭院裡遇見坐在彆人發現不了的角落裡,悠閒自在地喝茶的三日月宗近的時候,她還有閒心背了一首副長的俳句。
“三月有佳日/細雨斜斜且入水/深浸清池底——”
三日月放下茶杯,很詫異似的抬了抬那兩道秀逸的眉。
“哦呀?主殿今日心情甚好。”他微笑著說道。
柳泉也笑了,“是嗎?……大概是最近總感覺有所進展了——這是我的錯覺嗎?總之,比之前那種毫無頭緒又停滯不前、令人泄氣的局麵要好得多了,所以不知不覺就心情好起來了呢。”
三日月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進展?”他微笑了一下,“由此說來,主殿的目標,到底是怎樣的呢。啊,即使是像我這樣的老人家也不由得有些想要知道呢。”
柳泉:……糟了三日月可不是兼桑啊他要是真的對我的目的起疑的話該如何應付?我總不能直說我打算攻略新選組副長、讓他拜倒在我的馬乘袴之下,對我所說的事無條件聽從吧!!
她豎起一根食指,仿佛頭頂“叮”地一聲亮起了個燈泡那樣,淘氣地笑答:“……啊,目標嘛,當然是今天去踏平京都、明天就征服世界!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三日月宗近:“……”
很難得地,俊美的付喪神也啞然了片刻。
“哈哈哈哈,主殿也有孩子氣的一麵呢。”默了片刻之後,他寬容地展開一抹溫和的笑意。
偏僻的庭院一隅,男裝的女審神者(?)與姿容俊秀的付喪神並肩坐在無人經過的廊下,付喪神的手邊擺放著一杯猶有熱氣嫋嫋冒起的茶;清風吹過庭院間盛放的櫻花樹,吹落一陣陣粉色的花瓣。
很美妙的氛圍,直到和泉守兼定急匆匆地趕來打破為止。
“原來你在這裡啊雪葉醬!”得到了柳泉的許可之後就一直十分隨意地用各種各樣缺乏尊敬的口吻稱呼她的兼桑,這個時候卻顯得有點焦急。
或許是作為副長愛刀的付喪神,在這種時刻感受到了來自於主人的那種憤慨、惱怒、無奈、困擾和無能為力等等諸般糟糕的情緒吧。
“……趕快去大廳,那個伊東甲子太郎正式向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提出了離隊的要求!!土方先生難以阻攔這件事,現在大家都在大廳裡……!”
柳泉一驚,陡然站了起來。
“……是今天嗎?!”她的視線飄向一棵正開得茂盛的櫻花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片刻之後,她頭也不回地朝著大廳的方向跑去。
在她身後,三日月宗近回手重新拿起那杯茶,端起放在唇邊,卻遲遲沒有飲下。一縷細白的、氤氳的熱氣從茶杯中緩緩升騰起來,繚繞在他極為俊美的麵容之間。
“……這個時候叫主殿過去,也沒有什麼用了啊,和泉守君。”他緩緩說道。
和泉守兼定站在那裡,眉目間帶著一抹難得一見的憂慮情緒,目送著柳泉的身影跑遠;聽到了這句話,他才回過頭來,一臉的不解。
“什麼?……我隻是覺得發生這種大事,不能不通知大將。”他用一種率直的語調答道,“我記得我們談過這個話題吧。……新選組未來的前途和命運,我是知道的,你也知道。然而雪葉醬不知道……”
“所以,你打算引導著主殿去改變什麼事呢,和泉守君?”三日月宗近秀頎的雙眉微微橫了下來,漂亮的臉容繃緊了。
和泉守兼定愣了一下,表情一瞬間突然變得有絲茫然。他低下了頭,仿佛在竭力思考著三日月話中那一絲危險的暗示;然後他又猛然抬起頭來,仿佛辯解似的大聲說道:“……並沒有!我、我隻是覺得,雪葉醬也應該……應該知道這些事,對!作為大將,應該對這些新選組發生的重要事項保持知情和警惕!就是這樣!”
三日月宗近緩緩地喝了一口茶。
“嗬嗬嗬,是這樣嗎。”他輕飄飄地說道。
捧著茶杯的雙手下落置於膝蓋上,他的目光越過了高大的和泉守兼定的身影,望向柳泉離去的那個方向。
“和泉守君,對於你以前的主人和現在的大將,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悠悠地問道。
和泉守兼定愣住了。“……哈?!”
三日月宗近又補充了一句。
“嘛,也許我應該說,對於土方君和主殿之間的相處,和泉守君是如何看待的呢。”
和泉守兼定張口結舌,仿佛當頭被人丟了個炸彈一樣,轟然爆炸了。
“那、那個……!我、我覺得……”他結結巴巴,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漲紅著臉,不知道是因為三日月陡然丟到他頭頂的爆炸性問題惱怒還是震驚,過了一陣子才擠出比較像樣的答複來。
“……雪葉醬是聰明勇敢又可靠的人,所以土方先生信任她,很、很多事情都信賴地交給她去做,也、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三日月宗近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是嗎。……但願隻是這樣吧。”
而把他們兩個付喪神毫不猶豫地拋棄在身後的審神者(霧!)柳泉,則正在奔往大廳的途中。
……不過看起來似乎已經晚了。
西本願寺的大廳實際上就是類似於正殿一樣的巨大廳堂,高闊敞亮的廳堂有種莊重大方的氣勢。門外的一側就是圍牆,沿著牆邊種植著長長一排櫻花樹。
柳泉氣喘籲籲地衝到那裡的時候,還沒有看見大廳裡的情形,就赫然看到一個一身黑衣、頸間圍著白色圍巾的青年正站在櫻花樹下。
柳泉一個急刹車,在距離齋藤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可惜因為剛才跑得有點急,現在不知為何腹部感到一陣岔氣的刺痛,隻好用右手壓住那處部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齋藤因為聽見她的腳步聲而轉過臉來,發覺來人是她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妙地動了一動。
……然後就又回過頭去,仰望著滿樹的櫻花。
“這是第幾次了呢,這般在京都賞櫻花。”他突然開口了,說的卻好像是和今天之事全然無關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