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回歸篇·之六】·30(1 / 2)

對戰仍在持續著,但土方卻愈來愈感到有絲狐疑。

因為對手的戰鬥風格,讓他感到有點奇怪。

劍道的比拚,除了招式之外,還有力量和速度。換言之,兩人對決的時候,假如遇到雙刀相抵之時,那就是互相角力的開始:靠著力量慢慢壓製對手,讓對手失去對手中刀的控製,身體也倒下去喪失重心,以便自己下一步的進攻和殺招;假如對刀之後錯開,就要迅速轉身重新麵對對手,是進攻還是防禦視情形而定,一開始快速的一擊不中之後,便要進入謹慎的防禦狀態,在窺探出對手的動向之後蓄勢衝擊……

總司之所以在劍術上那麼出類拔萃,除了天分之外,他憑借自己的天才而做到的“平青眼”三段擊,起勢飛快,依靠速度和力量相結合而發起完美的衝擊,往往能夠在須臾之間就得手。這個道理說出來雖然簡單,但是並沒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至少總司的速度和輕盈感就不是很多人能夠達到的——

然而現在麵前的這個青年,雖然在力量方麵不如總司,但在速度方麵簡直複刻了十成十。

而且,他那種狡猾又取巧的風格——一看力量不敵,馬上尋機撤手,以卸力的方向將對手的重心和刀鋒導向不利的方向,借機以迅疾的速度和輕盈的腳步繞到自己最有利的位置上反襲對手;假如一擊不中的話,立刻跳開到對手的一步攻擊範圍之外,腳步輕盈得簡直不像是個男人——他看上去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同時擁有這麼多種特點的人,他在一生之中,隻見過一個人。

而那個人,現在到底是生是死?!

土方這麼想著,腳下不由得遲滯了一步。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自己這一次攻擊可以以自己較大的步伐和力量,形成更大的攻擊範圍;而他的對手,此刻正好退至了一棵大樹前,隻要他再故技重施、在土方的攻勢發動後跳開的話,他將退無可退——!

然而,就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他的腳下頓了一下,步伐邁得比計劃中小了一點,刺出的刀鋒也不是很穩。

土方:!!!

由於自己的失誤所致,腳下踩到了一塊碎石,身軀猛然歪了一下!雖然他飛快地穩住了重心,但刺出的刀鋒略顯軟弱無力。假如對方能夠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瞬的戰機的話,以對方的速度,完全有可能閃過土方的刀尖,從側方縱躍而起,造成反殺!

然而,對方沒有後退,也沒有借機反殺。

那個青年一閃身,右手斜側了一下,以刀鋒當地一聲抵住了土方的刀。並且,一刻都不浪費地抓住機會,另一隻手補充上來也抵在刀背上,雙手齊齊發力猛地一推!

土方猝不及防,刀驀地向一旁歪去,身體也喪失了重心,隨之傾側!

絕好的機會!

他的心頭幾乎是瞬間就竄過了一抹深深的寒意。

……但是,那個青年並沒有飛奔上來,趁著他難以把握自己身體重心的絕佳機會刺傷他。

或許是因為剛才雙手抵住刀背、把土方推開的那個動作實在是太用力了一點,那個青年居然也同時咚咚咚一連倒退了三步,剛好後背的一側擦撞上了那棵小樹,身體搖晃了幾下才站穩。

當他重新站穩抬眼的時候,土方當然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穩住了身體的重心,一臉警惕又凝重地再度架起了刀。

雖然剛才的進攻失了先機、露出了破綻,卻並沒有被對手抓到絕好的反殺機會。這真是太幸運了。

土方吐出一口氣。

剛剛喪失重心時的一瞬間,由於立刻體會到自己在這種性命交關的時刻露出了生死攸關的破綻是多麼糟糕而可怕,因此身體下意識產生了直麵死亡之前的應激反應,直到現在心臟還咚咚咚地跳得飛快且全無規律。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那樣的、霎那間生死掉轉的可怕情境中脫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擺脫掉那種極度的劣勢而得救的——倘若易地而處的話,再讓他自己站在那個青年的位置重來上一百回,也不可能出現那樣的紕漏——因為把握不住推開對手的力度而喪失重心,這是多麼難得一見的失誤,居然剛好被他遇上了!

他重新架起刀,冷冷盯視著麵前斜靠在那棵樹的樹乾上、同樣劇烈地喘息著的青年。

奇怪。雖然剛剛幾乎命懸一線的不是那家夥,可那家夥看上去卻好像比他還疲憊似的。

土方狐疑地瞪著他。

不過那個家夥卻好像也對自己剛剛的失誤感到非常懊惱似的,呸地一聲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叼在嘴裡的草葉吐掉,一副發著狠的姿態,怒氣衝衝地對他喝道:“到此為止,不會再讓你為所欲為了!!”

土方:“……”

啊,那是他想說的台詞吧。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應道:“彆擅自搶彆人的台詞啊,魂淡!那是我要說的吧。你的好運到頭了。現在該輪到我了——”

他雖然算不上特擅言辭之人,但關鍵時刻一針見血的能力絕對超卓,幾句話就不但把對方的氣勢強壓了下去,而且還充分開了一波嘲諷,假如對方是個衝動的愣頭青的話,現在大概已經被擾亂了心神、在對戰中也會變得浮躁起來吧。

不過那個青年聞言隻是微微一愣,隨即眯起眼睛來,眼角似乎微微挑起,露出一點好笑的神采,像是一點也不介意土方的嗬斥似的,甚至從容地答道:“是嗎?……那就試試看吧。”

土方:“……”

啊,不行了。對方看起來也是嘴炮的高手,一句話就能在氣勢上反殺回來——而且好像絲毫沒被土方的嘲諷激怒。

不得不說這還真的是一種了不起的涵養啊?畢竟當年鬼之副長的嘲諷,幾乎一出口就萬試萬靈;被氣得怒發衝冠、繼而喪失冷靜的判斷力和思考能力,在對戰中被土方有機可乘的對手可是為數不少,就連當年那個傲慢又自大的鬼大將也是其中的一員——能這麼從容又挑釁地回應的對手,還真沒幾個。

土方都不由得多看了那個青年一眼。

人吉已經搖搖欲墜。附近都沒有了薩摩的軍隊,隻有零星的幾個士兵還在據守臨時搭起的小小堡壘的一角,或者占據了有利的地形,負隅頑抗。不過在“新選旅團”和警視拔刀隊的攻勢下,即使槍法不準,也總是可以拔刀衝上高坡以劍術對決。當然,即使薩摩這一方的很多人是士族出身、很早就開始劍術的修習,但官軍一方的人數和士氣都數倍於人吉的薩摩守軍,人吉被攻破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在薩軍人心惶惶、無力回天的時刻,還能看到這麼神氣活現的一個對手,真讓人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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