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
怎麼回事……這跟說好的不太一樣啊?!
這三個字,哪一個也和他預期的沾不上邊。
他本以為,假如清原雪葉還像上一次毫無預兆地回來的時候那樣,那麼她是會利用化名等等小細節來暗示他的——上一次他太遲鈍,發現得太慢;可是這一次,他產生了許久的疑心,卻始終找不到有利的佐證。
說她不是清原雪葉的話,她的性格又有些時候似乎和清原雪葉有點相似——隻是好像更活潑些,大約是這個文明開化的時代賦予了她更多任性(?)的底氣?更不要說那張和清原雪葉至少有八分相似的臉了。
但說她是清原雪葉的話——為什麼他們見麵都已經這麼久了,她卻從來沒有動過和他相認的打算?甚至在他的一再試探裡總是選擇那個錯誤的答案?比如現在,這是多麼絕好的機會,以化名來暗示他她的真實身份——可是她說出來的答案,簡直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潑在他臉上一樣。
土方還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對麵的那位“泉小姐”——“泉信雅”——卻右手握拳抵在口邊輕咳了一聲,把土方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土方皺著眉望向她,本以為她會沿著這個名字的話題繼續說點什麼,誰知道她一開口,說的卻是讓他吃驚的話。
“誠如我剛剛所說,家兄和小羅森伯格先生有點交情……所以我事先也和小羅森伯格先生認識。雖然不熟,但受他委托介入這件案子的調查,我也有責任認真努力。”她說。
“所以,我詳細地問過小羅森伯格先生,他們家中一共有多少把武士/刀。”
土方:?
泉小姐無視他臉上浮現的問號,徑直說道:“小羅森伯格先生說,他們家中總共藏有七把武士/刀。陳設在家中各處的,也有三把。”
土方:“……!!”
他先是默了一下,緊接著他就意識到了泉小姐所說的是怎樣的發現。
他沉聲問道:“……這些刀的名字都是什麼?可能追查到原主或刀工嗎?”
泉小姐眨了眨眼,笑了。
“正如您所懷疑的那樣——”她拖長了尾音。
“這其中,有比失竊的‘長曾彌虎徹’更加有名的刀。無論是曆史傳承、原主,還是刀工,甚至是價格……都有超過它的。甚至還有一把真品虎徹,是‘廢刀令’頒布之後,他們從某位‘從前地位不低的武士’家中直接購買下來的,絕對是徹頭徹尾的真品。”
土方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
“……那把刀,也陳設在外麵嗎?”他問。
泉小姐答道:“當然。在接待客人的會客廳中。羅森伯格先生對於他的這把藏品非常得意,幾乎對所有人都說過他擁有一把真品虎徹……”
她頓了一下,補充道:“……並且,他還說過,他收藏‘長曾彌虎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是贗品虎徹。他收藏‘長曾彌虎徹’,為的就是它著名的前主……”
土方咬緊牙關,聽著她溫和的聲音將那個熟悉的名字再一次說了出來。
“新選組局長,近藤勇。”
土方感覺自己有一瞬間呼吸困難。他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很好地控製了身體的過激反應,沒有讓血液全部都湧上頭頂,造成麵部不自然的潮紅;但是他不可能把全部細節都控製得那麼儘如人意,所以他依然感到耳朵裡嗡嗡響,一瞬間好像失去了方向感一樣,不得不閉了一下眼睛穩住身子,以免自己喪失肢體的平衡。
他感覺到身旁的泉小姐似乎在悄悄打量著他的表情。可是他沒有力氣做出更好的神情來了。
但是,出乎意料地,泉小姐並沒有詢問他這些,而是繼續用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說道:
“因此,我產生了一點……大膽的聯想。”
“在明知宅邸內有更昂貴的武士/刀,同樣擺放在易於得手之處的情況下,為什麼鈴木要選擇偷盜‘長曾彌虎徹’呢?”
“假如說其它刀因為價值更高而不方便出手,我是不相信的——以目前的狀況看來,什麼樣的刀都不方便出手。這不是一個靠得住的理由。”
土方終於勉強找回了一點自己本來的聲音。他啞著嗓子答道:“我剛才也問過鈴木類似的問題。他回答說,因為他向往一柄‘虎徹’——”
“不可能。”泉小姐果斷地說道。
“向往‘虎徹’,卻隻拿贗品?……我無意冒犯那把刀的前主,但這說不通。”
土方深思道:“除非——”
泉小姐替他把接下來的推論說了出來。
“除非,在他眼中,‘長曾彌虎徹’有著更高的價值。——也就是說,‘前主’為它所帶來的附加價值。”
土方猛然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
“……新選組?!”他從齒縫間擠出這個已經塵封在歲月中多時的名詞。
泉小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調開了視線,望著前方的行人道。
“……想證實這個推論,隻要今晚問問小羅森伯格先生,他的父親是否對鈴木提起過那柄真品虎徹的存在和擺放地點,就可以了。”她靜靜地說道。
“而且,我覺得答案是一定的。鈴木是負責清潔工作的仆人,羅森伯格先生不可能沒有向他交待過家中的各種擺設,有哪些在打掃的時候需要額外注意……”
土方仿佛出神似的望著她所站立的那個方向,片刻之後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重新轉而麵向前方。
“……真搞不懂這麼簡單的推論,為什麼當初的案卷裡壓根就沒有提起過……”他說。
泉小姐笑了笑。
“因為失竊的是一把武士/刀。”她回答道。
“而且,還是當初作為‘叛逆’受刑之人所留下來的愛刀。”
她歎息了一聲。
“‘廢刀令’之後,刀劍已經成了違/禁/品……”
說到這裡,她有點可疑地頓了一下。
“……‘新選組’這個名字,同樣也是。”
土方:!!!
他一瞬間險些按捺不住自己胸口翻卷而上的熱意。那是一股熾烈的火焰,在他的胸腔裡燃燒了多時、又因為他長久的蟄伏而同樣潛藏了下去,仿佛在灰燼底下悶燒著、卻沒有熄滅的小火苗那樣,一旦有了某個出口,就立時延燒起來,高揚到天空中去。
他不得不調動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壓下那股火焰所灼燒著自己內裡骨血帶來的痛感。然而他還是忍不住泄露出一聲悶哼。
泉小姐好像愣了一下。但她居然沒有多問一句,甚至壓根就沒有把視線大驚小怪地轉向他。
“總有一天,它們都將不再是被禁令束縛的存在……”她安慰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