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12月21日。
雖然在他那個世界裡,綠之王預告的平安夜襲擊從日期上來看已經近在眼前,但是宗像禮司不得不勉強按捺下內心的焦急,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去青雲寮刷一刷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室長的日常。
也就是說,有些事務是必須由“他”來處理的。而且,他發現,柳泉信雅似乎也並沒有指導他或者左右他決定的意圖。
即使作為他在這個陌生世界裡唯一可靠且恒定的信息獲取來源,她好像也並沒有因此而打算誤導他或者支配他的意願。
她替他詳細講解某件事的前因後果,然後坐等他下決定,就仿佛十分信任他即使不是這個世界裡的“宗像禮司”,但仍然是那位足以讓SCEPTER4上下安心信賴和追隨、也足以為這個國家的重要事務做出正確決定的青之王一樣。
這種感覺讓他有一點新奇。
當然,她能夠成為他麾下SCEPTER4的核心成員,他確信決不是單純因為這個世界的“宗像禮司”與她之間的戀人關係。他對“自己”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他相信正是因為她所表現出來的忠誠、堅定、韌性、勇敢,以及對他的大義毫不動搖的尊重與遵循,她才能夠最終以並非青之氏族成員的身份,成為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室長的特彆助理的吧。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她才會動搖了這個世界裡的“自己”的心吧。
這種感覺,在午後觀看預定的特務隊劍術試合時,就更強烈了。
宗像禮司站在場邊,裝出毫無異狀的樣子,眼看著特務隊那幾個活躍分子——比如道明寺、日高曉——叫嚷著作出忐忑不安的樣子,圍著淡島等候今天的試合分組出爐。
不幸的是,今天輪到和道明寺一組的人,剛巧就是柳泉信雅。
宗像禮司眼看著日高曉一巴掌拍在道明寺肩頭,哈哈哈地笑著說“你今天中了頭獎!”,而道明寺的臉垮得像是隻被人遺棄的流浪狗一樣,不由得感到有點……神奇。
他不太在意隊員們在試合的時候流露出個人情緒——隻要他們最終的劍術表現令人滿意就可以了。不過這種明晃晃地暗示著“柳泉信雅的劍術特彆到讓大家都害怕”的表現,還是讓他不由得側目了片刻。
……到底是她的劍術特彆高超,所以這些隊員都因為打不過她而苦惱?還是她的劍術特彆拙劣,所以隊員們都礙於她“室長的戀人”這一特殊身份而感到為難?
他還沒有想清楚,就看到——柳泉信雅一身颯爽地走了進來。
為了試合,她脫掉了SCEPTER4的製服外套,甚至連那條短裙都換了下來,改穿了一條修身合體的長褲,襯衫的袖子也挽到手肘,長發在腦後高高束成馬尾,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和平時不太一樣的英姿凜凜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宗像禮司的錯覺,道明寺的臉好像垮得更厲害了一點。
宗像禮司看著柳泉信雅走到場中,向著道明寺微一頷首。
“請多指教,道明寺!”她元氣滿滿地說道。
道明寺的臉苦得像是快要出汁了一樣。
“啊柳泉君……請問你今天心情好嗎……”他低聲問道。
柳泉信雅衝著他露出了一個——鯊魚一樣的笑容。
“再好不過了——”她說。
道明寺倒抽了一口氣。
“室長又哪裡惹到你了嗎……”他嘟嘟噥噥地說道,甚至向著場邊站著的宗像禮司的方向投過來一個了無生趣的眼神。
宗像禮司:“……”
他想,這個世界裡“自己”和柳泉信雅相處的方式,還真是有趣啊。
等到試合開始沒多久,他那種饒有興趣的心情就漸漸變為了訝然。
因為柳泉信雅的表現,簡直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她的劍術和他為SCEPTER4設計的一係列擊劍動作,似乎完全不是一回事。
鑒於她並非青之氏族成員的身份,似乎可以推斷出,她在德累斯頓石板依然存在的時期,也並沒有借用他的青之力——也就是說,她無需遵循那一套擊劍動作,就能夠發揮出自己的實力。
他以前也曾經和一些普通的“權外者”打過交道——甚至是動物身的“權外者”,他自信也有對付的手段。然而,柳泉信雅和他們比起來,身手之高,把其他那些人襯得就像是一群不足為奇的烏合之眾一樣。
她似乎並不借助劍術來發揮自己的超能力——也就是說,她的超能力並不在劍術方麵。
她的劍術,是非常傳統、又仿佛在實戰中淬煉得既簡潔、又野蠻的路數。
宗像禮司能夠看得出來,在後德累斯頓石板時代,特務隊隊員們的劍術其實已經有所因應而改變,更注意實戰的效用,而不再仰賴於他們從他這裡獲取的青之力——
但是,在柳泉信雅麵前,仍然不夠。
他看著道明寺大喝一聲,一劍向前刺出。柳泉信雅迅速橫過劍來抵擋住道明寺的劍。然後,她不退反進,一個側身讓過道明寺的劍尖,在道明寺的劍因為慣性而繼續向前的時候,她以單手握刀、用刀鋒牽引著道明寺的刀的方向,另一隻手則騰了出來——
一個側身弓步,手肘狠狠地撞上了道明寺的側肋。
道明寺往旁邊踉蹌幾下才站穩,苦笑著用手捂住剛才中了她一肘的地方,喊道:“我認輸我認輸!我去找善條先生監督我揮劍一百下!”
然後,還沒等淡島正式宣布勝負,他就一溜煙地順著場邊跑了。
宗像禮司皺起眉頭,把詢問的視線投向柳泉信雅。
柳泉信雅不動聲色地站直身軀,說道:“……雖然讓他們揮刀一百下是現在戰敗的規矩,不過善條先生真的不打算繼續教他們下一步的劍術了嗎?”
淡島咳嗽了一聲,似乎沒有察覺到宗像禮司的態度和平常相比有什麼不同,十分自然地應道:“善條先生說,隻有揮刀練習得讓他滿意了,才能進入下一階段的訓練。畢竟現在不依靠青之力的話,劍術的錘煉就更加重要了……”
哦,宗像禮司大致明白了狀況。
不過緊接著他就聽到淡島用一種商量的口吻對柳泉信雅說道:“……不過,柳泉君,你真的不打算教一教他們劍術嗎?畢竟是讓善條先生都讚賞的劍術——”
宗像禮司:??
天哪,這個世界裡的“自己”,尋找戀人到底是依據什麼樣的標準啊。人間兵器嗎?!
柳泉信雅笑了笑。
“我的劍術,和西洋劍可能不太適合啊。”她誠實地說道。
宗像禮司這一刻才注意到,她拿在手裡的,好像不是西洋劍。
結果下一秒鐘淡島就拋出一個讓他驚訝的專有名詞來。
“我知道,”淡島帶著一點無奈似的笑了起來。“……‘天然理心流’,這是你劍術的流派,你說過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