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倒吸了一口氣,喉間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他露出仿佛被狠狠冒犯了一般的不可置信與深度警戒的表情,臉色慘白。
“舍不得?!舍不得?!——到底是什麼侵蝕了你那塞滿芨芨草的、自以為是的大腦,致使你作出這種昏亂到荒謬的奇思怪想……”他喊道,聲音聽上去無比尖銳,就活像是琴弓胡亂地在大提琴的琴弦上來回剮蹭出毫無章法的刺耳音符似的。
可是,與他幾乎喪失了全部冷靜的反應相比,她卻好像完全在另外一個環境之中似的——從容,平靜,臉上帶著溫和無害的笑意,一點都不像是剛剛才拿大膽到可怕的言語挑釁過他一樣。
“你瞧,西弗勒斯,你也說了那是‘昏亂到荒謬’的想法了嘛。”她微笑著應道,“所以為了免除我再說出什麼喪失理智的荒謬言論來,你就應當在那之前就友善地為我提供一個令人滿意的住處,好讓我們達成和平共處——對不對?”
斯內普呆住了,茫茫然,緊閉著嘴唇,像是被這種冠冕堂皇又擊潰下限的要求徹底驚呆了似的。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死死釘在那張華美的椅子上一樣,動彈不得,渾身冰涼,被這種驚人的厚顏無恥嚇住了;過去許多年以來在這座城堡裡、在蜘蛛尾巷、在這個世界裡的無數地方都在糾纏著他的那個噩夢又回來了,那個噩夢的源頭就是此刻他麵前站著的這個女人,狡猾、偏執、狠心又可怕,擅長用花言巧語蠱惑人心,偽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來,為自己博取他人的好感和同情——
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又要回來為難他了;瞧瞧她現在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在他許久答不出一句話來之後,她似乎顯得更加愉快了,甚至得寸進尺地往前邁了一步,左手單手叉在腰間、右手則按在桌麵上,身體微側,姿態閒適地斜睨著仿佛已經一敗塗地的他,含笑注視著他丟盔棄甲、無言以對的慘狀,就好像以前鄧布利多在這個房間裡養的那隻趾高氣揚的鳳凰一樣——
啊,鳳凰。
一想到這個詞所指代的那種動物,斯內普忽然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因為那也是他現在的守護神的形態——而這件事絕對、一定、不可以讓麵前這個鼻子都快要翹上天的女人知道!!
斯內普唰地一下陡然從椅子裡站起身來。
可是他這種突如其來的行為一點都沒有驚嚇到對麵的那個女人。她仍然右手按在桌麵上,隔著一張桌子與他對視。
不過因為他突然站起身來而導致雙方之間所形成的身高差,她揚了揚眉。然而現在必須微微仰起頭來、好與他繼續保持對視的她,在氣勢方麵卻好像一點都沒有回落一樣。
“怎麼樣呢?西弗勒斯?”她的臉上甚至仍然帶著那個可惡的笑容,施施然地追問了一句。
斯內普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像是個老舊的破風箱。他覺得自己被氣得大腦都停止了運轉,因為他發現下一刻自己居然真的用魔杖敲了敲桌麵,瞬時間就從不知道哪裡鑽出來一個大腦袋大眼睛的家養小精靈,它站在門邊,搓著雙手,尖著嗓子問道:“哦,尊敬的校長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斯內普把目光從眼前這個女人的臉上移開,不情願地說道:“……去把麻瓜研究課教授的辦公室收拾好,打掃乾淨就可以……隻要讓那裡乾淨到今晚能住個人就行……裝飾之類的事兒她會稍後自己去做……”
他覺得自己說得磕磕絆絆,語調聽上去艱澀非常,簡直有失自己身為霍格沃茨校長的尊嚴。不過城堡裡的家養小精靈顯然是不會去注意這個的,它們隻會忠實地遵守巫師們發出的指令。於是他看著門邊的那個大耳朵的矮家夥點了點頭說“是!”,就又嗖地一聲消失了。
他下完了這個命令,可是他一點兒也不想再看麵前那個女人——那個重新上任的麻瓜研究課教授。
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得意極了,說不定還會搖頭晃腦;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很多年以前,在那個三校聯合舉辦舞會的聖誕節前夕,她腳步輕快地走在霍格沃茨的長長走廊上,經過一副魔法盔甲的時候“啪”地打了個響指,然後跟著魔法盔甲一起唱歌的模樣。
那個時候,她的腳步輕飄飄的就好像在跳著舞,腳旁的長袍下擺就像是滾滾的海浪;雖然魔法盔甲唱歌的調子死板到簡直聽不出起伏,但是她的嗓音卻意外地清亮悠揚,像夜鶯在最高的樹枝上歌唱。
【Heseesyouwhenyou’resleeping
Heknowswhenyou’reawake
Heknowsifyou’vebeenbadood
Sobegooodnesssake】
啊。斯內普後知後覺地想道。
好像聖誕節又要到了。
因為前幾天他似乎聽到,走廊上經過那次大戰之後、所剩無幾的魔法盔甲又在荒腔走板地唱歌。
那些魔法盔甲隻有在聖誕節快要到來的時候才會唱起聖誕歌曲。那天他聽到的旋律,仿佛就是記憶之中的這一首。
【Youbetterwatchout
Youbetternotcry
Youbetternotpout
I’mtellingyouwhy
SantaCusisingtotow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