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9·【無責任番外·山南篇】·45(1 / 2)

山南一怔,“伏見君?”

他咀嚼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姓氏,覺得仿佛有哪裡不對——“伏見”這個詞作為地名,讓他和新選組,甚至是幕府,都應該印象深刻;畢竟鳥羽伏見之戰是幕軍失敗的序幕,有多慘烈就不必說了。可是,在現在這個時間段,“伏見”作為地名,還僅僅隻是京都的某個地方而已;麵前的這個土方君也並沒有意識到“伏見”這個地名會有哪裡特彆。

然而,山南卻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在意。

或許是因為她說著“伏見君”的時候的那種語氣,帶著笑,仿佛短暫地陷入了某種又有趣、又美好的回憶之中;但又蘊含著那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讓他直覺中的某個部分突然就尖銳地叫囂了起來,鳴響了警笛吧。

何況,這個“伏見君”是曾經教導過她某種超凡技能的人。

……所以說,雪葉君,我所認識的那個你,究竟和如今站在我麵前的那個你,到底有多少不同之處呢。

可這並不是談這個話題的好時機。山南迅速作出了判斷。

“我們安全撤離的話,你就可以安心戰鬥嗎?”他語氣冷靜地問道。

並不像土方單純地糾結於“堂堂一個男人怎麼可能躲藏在女人的身後,憑借著女人的拚死掩護而逃命”這種事,因著從前在新選組曾經並肩作戰的長期經曆,以及對柳泉當時出色表現的充分認知,山南反而更能夠以一種平等地看待同伴的態度來看待柳泉,客觀地評估戰場上千變萬化的各種情況,而不僅僅是把她當作一位需要保護的、弱勢的女性。所以和氣急敗壞、不敢置信的土方相比,山南的聲線鎮靜得近乎冷感。

“假如讓我們撤離、你在此卻需要死戰的話,那麼請容我拒絕。但假如我們的存在隻是牽扯了你不必要的注意力,那麼——”

柳泉下一刻的動作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

她一揚手,右手指縫間夾著的幾枚通身纏繞著不祥的黑氣的苦無就脫手而出——瞬時就沒入那兩個一直試圖攻擊山南和土方的巨大怪物的身體之中。

怪物發出一陣慘烈的嘯叫,身形就如同溶解在空氣當中一般慢慢消失了。可是山南來不及感到欣喜,因為——

天空中的烏雲還是壓得那麼低,閃電和雷鳴就仿佛炸響在他們頭頂的正上方一般。雲間現出了更多不祥的黑影。它們漸漸從烏雲的背後顯現出全身來,然後輕飄飄地向著山南、土方和柳泉他們三人的方向降落下來。

為什麼?!山南的心頭一瞬間湧起了憤怒、不解與狐疑。

為什麼這些怪物要一直追殺他們?就因為雪葉君千方百計替他洗脫了“脫走”的罪名,逃離了必須切腹的命運嗎?!

他倉促之間能夠想到的理由,大概也隻有這個了。

最近在他們身上發生的最大變故,也隻有這一件事。山南敏銳地聯想到在上一世,同樣的時間裡,自己喝下變若水,不得不對外假裝宣布新選組總長山南已死,從此自己隻能化身為黑夜中的羅刹,永遠也走不到白晝之下——

上一世,在那些不知內情的外人眼中——甚至是在伊東甲子太郎那種人的眼中,他,新選組總長山南敬助,已經死在了元治二年的二月二十三日夜裡,是吧?

他想起為了掩飾他喝下變若水變為羅刹的真相,而被編造得很好、以便對外遮掩事實的那個故事。

在那個故事裡,他是怎麼樣死的呢?介錯的人,是總司嗎?當時在場親眼目睹那場所謂的“秘密切腹儀式”的人,都有誰?近藤,土方,還有其他重要的乾部……對嗎?

他仿佛明白了一些什麼,又仿佛腦子裡轟轟亂響,混亂得厲害。

……她為什麼要竭力為他洗脫“脫走”的罪名?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在黑夜裡疾奔,在山道上追趕他?甚至是——

為什麼要把自己假扮成另外一個人——“花葉”——去接近土方君?!

或許是因為長期以來身為新選組的軍師與參謀,是在關鍵時刻可以依靠的新選組的大腦,山南的頭腦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就是愈到危急時刻,就愈是冷靜,並且同時還能夠飛快地轉動,得出眼下的狀況中最好的思路——

山南感到自己的渾身忽而一陣冰冷,仿佛血液都漸漸停止了流動。

因為他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一個,完全顛覆他所有認知的結論。

他內心深處其實清楚地知道,這一個“土方君”並不是清原雪葉喜歡的類型。或許她還是會認為這一個“土方君”也算是一位時代的英豪,然而今天他無數次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與眼神的時候,他明白了,她並沒有被這一位“土方君”所打動。

她的眼中沒有仰望曾經的土方君的時候會泛出的光彩,也沒有更深刻的尊敬和憐愛之意;隻有平靜的審視,或許還隱隱透出一絲提防——

在那一刻山南就明白了。

很奇怪地,在那一刻,他胸臆之中翻滾多年的不甘、怨懟與陰暗,好像都消失了一般,如同一股黑氣從胸腔之中被抽離了出去,再嫋嫋散入今天的晴空裡——

對,那個時候,當他們還是走在那條名為“六角通”的街道上的時候,他記得天空還是很晴朗的。

可是現在,當這些奇形怪狀、麵容扭曲的怪物出現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整個天空被烏雲和濃霧遮蔽,伴隨著狂風,那些黑影下降到他們麵前來;而他們即使劍術再精湛,也無法將之斬殺。

它們所為何來?他和她所經曆的上一世,為什麼沒有出現過這樣可怖的怪物?那個時候——與這個時候,事情都有什麼不同?

山南的目光投向雲間再度浮現出的那些可怖黑影之上,慢慢地說道:“……是因為我這一次沒有死,是嗎?!”

這句話他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伴隨著嘶嘶的氣音。他身旁的土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他知道,她一定能夠聽懂。

他緊緊盯著她,注視著她變得雪白的長發以及血紅的眼瞳,看著她再度探入袖中、取出幾柄上麵同樣泛著黑氣的、奇怪的苦無。

苦無原本應該雪亮的刀刃上現在已經被深重的黑氣染滿,完全看不出銳器應有的光澤了。山南發覺她的手輕微地發著抖,那層黑氣從她的指縫間絲絲縷縷地透出,仿佛也在侵蝕著她的血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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