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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藤又默了片刻,仿佛有種“這個時候你提起這個是要做什麼”的無奈感,頓了頓才說道:“……不,並沒有。不可能為這個生氣的吧……”

“是嗎。那樣我就放心了啊~”柳泉笑眯眯地突然偏過頭望了他一眼。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一君也不可以動搖的哦?”

齋藤微微一震,陡然停下了腳步,不可思議似的盯著她。

柳泉也同樣慢半拍似的停了下來,仿佛思考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在那樣一種環境裡,偶爾會產生一些灰暗糟糕的情緒吧。那很正常,誰都會有彷徨茫然的時候……就好像副長也曾經很幼稚地說過‘也許我一直在做著一個漫長而又幸福的夢吧’——”

“什、什麼……?!”齋藤完全愣住了,困惑地睜大了眼睛。

也許是沒有想過在他心目中英明神武、意誌如鐵的副長也有說這種孩子氣的話的時刻,現在的小一看上去簡直快要一副“你在說的是天方夜譚吧”的表情。

柳泉所說的話在他聽來簡直像是震撼教育,就仿佛三觀都被洗滌了一般,他站在原地,永遠平靜沉穩的臉龐上難得地露出愕然的神色。

這種表情不知為何讓柳泉更想笑了。而她現在扮演的本來就是一個夜會情人的町人家少女,於是她就毫不拘束地撲哧一聲抿唇笑了出來。

“從鄉下的窮困道場一路走到現在,聽說近日新選組全體有望晉升幕臣,這樣的成就,是以前在鄉下的大家想都不敢想的吧。”

她微微往前傾身,壓低聲音把最近的大新聞說了出來,果然看到齋藤的表情溫和了一些。

“啊啊,我也聽說了那件事。”他靜靜地答道,“伊東前幾天還在說‘幸好提早脫身,否則一介幕臣要去跟倒幕誌士聯絡的話如何取信於人’呢。”

柳泉嗤笑了一聲。

“嘛,雖然很難說他的誌向是不是錯的——這個時代原本就是前路紛亂的時代,大家各自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也沒什麼——但是他擅自分裂新選組、還拿新選組當作自己前進的跳板這樣的行為,絕對是大錯特錯啊!”

也許是第一次從她這個【副長廚】口中聽到類似於並不反對尊攘派的言論,齋藤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覺得尊王倒幕的想法並不能算是錯誤?”

柳泉暗想,曆史的進程證明這種想法的確不是錯誤的啊……反而是幕府,很快就要消亡了,連自己的將軍都要放棄幕府這麵大旗的時候,隻有你們還在頑強地捍衛著以這麵大旗為代表的理想……假如不是這樣的話,你們原本不會全滅的,原本也是可以在新時代裡過上好的生活,作為有才能的人們發揮你們的才乾,娶一個好姑娘、建立幸福的家庭,然後在垂垂老矣的時候才因為衰老而在家人的環繞下,躺在溫暖的家裡、溫暖的床鋪上,閉上眼睛辭彆塵世……

然而,事到如今說什麼也都沒有用了吧。

不,不如說是一開始就不可能有用。幕府是一艘即將沉沒的大船,不可能開往任何充滿希望的方向,而且現在,就連船長都打算棄船了,隻有你們還在不放棄似的努力抗爭……

因為突然走神想到了這樣的事情,在路旁小攤昏暗的燈火映照下,她的臉色似乎突然黯淡下來,垂下了視線,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陰影。

“誌向沒有對錯之分,理想更沒有對錯之分。選擇你所堅信的道路,然後努力走到最後,這就是真男兒的作為。”

她說,然後抬起頭來,直視著他。

“一君,會活到最後的。不管多麼危險、多麼艱難,也一定要懷著堅定的心活到最後。我這麼地堅信著。”

齋藤徹底地愣住了。

站在夜間燈火昏暗的街道上,他仿佛想要看清楚柳泉的表情一般地,微微睜大了雙眼,直直地盯著柳泉的眼睛。

……是想要從她的眼神裡,看出她真正的想法吧。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傳說中的諺語都是這麼說的。

突兀地,柳泉想起了遊戲中齋藤的個人線裡,當他選擇在會津留下保衛會津公鬆平容保之後,千鶴假如也選擇留下的話,會出現一張齋藤捧著千鶴的臉,想要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否真誠的CG。

雖然現在並不可能出現那樣的CG,然而她的決心,可是會比當時的千鶴醬還要強大一千倍的哦?

她也毫不畏縮地回視著齋藤的視線,甚至像要徑直看進他那雙深邃眼睛的深處去那樣,帶著坦率得幾乎有一點挑釁的銳利眼神,毫不動搖地盯著他。

片刻之後,齋藤忽然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我,並沒有能夠分辨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的眼睛。”他低聲說道。

“我也沒有自信永遠都會贏過對手。或許受傷的時候、或者快要死去的時候,也會因為痛苦而滿地打滾也說不定。”

他繼續說著,平靜地坦承著自己的軟弱,讓柳泉驚異得一瞬間瞠目結舌。

然而他還是繼續無視她那副拙樣,自顧自地說道:“……你剛才信心滿滿地說的‘一君一定會活到最後’那樣的話,我其實心裡一點都沒有自信能夠做到。”

“你說著那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裡隻是在想著‘也許在她心目裡我的形象就是這樣完美強大的武士吧’,因為你也是練習劍道之人,對強者產生這種崇敬和盲目的信服是十分自然而然之事——”

柳泉直到這時才恍若醒悟過來一般,微微提高聲音打斷了齋藤的話。

“並不是這樣的。”

燈影之下,麵目平凡的少女把手中吃完團子的竹簽信手丟在腳旁,忽然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齋藤按在腰間太刀的刀柄之上的那隻手。

齋藤一瞬間就身體繃緊了。對於自己的太刀也許會被對方觸及乃至搶奪的危機,他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自己作出了反應。假如他的理智沒有及時叫停自己的手的話,他真的會閃電般伸手過去拔刀將麵前之人一刀斬於頃刻。

居合斬,原本就是他的得意絕技。

不過他在伸出左手去拔刀之前的一刻,硬生生地頓住了自己的動作。

所以,就這樣,他的左手動了動、又垂了下來,他的右手則還按在刀柄上,被她的手溫柔地覆蓋著。她的指尖稍微有些冰冷,也許是因為吃驚於他閃電般的動作和下意識想要拔刀的反應,她的手短暫地停留在他的手背上,並沒有立刻縮回去。

然後,他聽見她輕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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