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種話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說出來的。最後,她卻隻能略顯尷尬地笑了一笑,以沉默來回應他的疑問。
好在土方也並沒有真的打算從她那裡得到什麼回答。他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我隻是在這樣想:入隊前是什麼身份也好,最後要麵對切腹的結局也好,在進入新選組的那一瞬間,那些隊士就是武士了。就算彆的人全部都忘記了,我——即使隻有我一個人,也會一直記著他們。”
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哽住了柳泉的咽喉。
她望著他平靜的、被對岸山上的火光映照得有些明暗不定的側臉,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輕聲應道:“今夜的送神火,一定會把土方先生的這種心情帶給那些已經逝去的新選組的同伴們吧。因為在土方先生和新選組的大家心目中,他們最後是作為一位武士,堂堂正正去迎接自己終焉的結局的……即使**已經消失了,他們的精神也仍然是武士,是背負著這樣的榮譽走到最後的……”
當她的尾音輕輕落下之後,土方很久沒有說話。
有那麼一段時間,在嘈雜的河岸上,卻有一種靜謐籠罩著他們兩個人。他們就那樣並肩站著,遙遙望著對岸山上的大文字燒。夜風吹過,火苗竄起,半山腰上那巨大的“大”字就好像快要飛到空中去的火焰一般明亮耀眼。
沉默降臨在他們兩人之間,很久很久,彼此之間隻有對方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奇特的是,柳泉卻一點也不覺得這種情形會令人緊張或者尷尬。
這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的文字啊……是為了哀悼死者的吧。
也許有一天還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去,加入這些被在生的人哀悼的行列……就連他們有一天也是。可是,她總是盼望著,那一刻來得遲些,更遲些,最好是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在他垂垂老矣的時候,躺在榻榻米上,因為衰老而不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而離開……
火焰漸小,最後,終於慢慢地熄滅了。
夜晚的鴨川水流潺緩,風裡帶著清涼的水汽,拂麵而來。在山上的送神火熄滅之後,土方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向他身旁的柳泉。
“我們回去吧。”
走出一段路之後,鬼之副長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道:“說起來,你之前為了救千鶴而跳進去的……就是鴨川吧。”
柳泉一愣。“欸……?!啊啊,是的。”
很突兀地問出這種奇怪問題的土方,唇角卻突然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你那個假喉結,想必現在還在鴨川裡的某處吧。”
柳泉覺得自己頭頂上轟地劈下一道炸雷,整個人都僵硬了。
這篇同人的作者菌當初所寫的這個情節還真是漏洞百出啊?——讓“清原雪葉”在某個時刻故意為了暴露自己作為女性的身份、以打破眼下無法攻略男主的困局,因而刻意在千鶴落水時借口跳河救人、把本應高超到不會出現紕漏的化裝術做出來的假喉結借機扯下丟在鴨川裡,因此被眼力不錯的衝田發現了這一破綻,進而推斷出她是女扮男裝……這一係列故事簡直不能夠更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作為接手出演這個蘇爽女配的玩家,她還必須沿著這個拙劣腳本演下去!
“呃……副、副長?!”她實在覺得這件事難以解釋,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那個、那個是……呃……我、我很抱歉!……”
土方突然轉過臉來看著她。這個時候她才看清他臉上並沒有慍色,而是帶著一抹類似惡作劇似的淡淡笑容,就好像終於用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她逼得無話可說,讓他感到很愉快似的。
“原來……你真的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啊?”他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不管彆人對你說什麼,你永遠都能回答出洋洋灑灑一篇大道理呢。”
柳泉的臉漲紅了。
“土、土方先生……!我……我並沒有……我……我隻是……”
“嗯?隻是什麼?”土方微笑著問道。
柳泉:……一瞬間竟然覺得副長有點鬼畜了,這一定是我的錯覺吧?!一定是的吧?!
她尷尬地低下了頭,覺得終於被副長反殺的感覺實在有點糟糕。
“我隻是坦率地說出自己心裡所想的而已。”她低聲說道,說完之後,又仿佛從這句簡單的話裡得到了什麼勇氣一般,抬起頭來,不屈服似的回望著副長。
“啊啊,我知道。”土方先是一愣,笑著隨口應了一聲。然後,笑容慢慢地從他臉上消失了。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也許,我這樣說,是因為我沒有想到,自己剛才會對你說出那些話來吧。”
柳泉一呆,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指的是哪些話。
土方還在碎碎念,“……明明對彆的隊士也好,乾部也好,都沒有說過……”
啊。柳泉想,她大概明白了。
副長指的大概是剛才在河岸上看送神火的時候,所說的那些話吧。
一旦知道了他的意思,她剛才那些突來的緊張不安也就全部消失了。她認真地望著他,鄭重地說道:“請彆介意。假如這樣也能夠幫上土方先生的忙,我很願意。讓您傾吐了這些之後,如果土方先生覺得稍微輕鬆一些了,那我也會很高興的。”
土方的臉上帶著毫不驚訝的表情,淡淡一笑。
“這樣啊。……說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呢。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放心地把那些話說出來的吧……?!”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