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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當柳泉感到尷尬起來,正在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剛才說話時的口吻太輕鬆自然、讓副長覺得自己的權威又被一個平隊士所挑釁了的時候,她卻突然聽見土方開了口,當頭給她丟下了一個大□□。

“總司既然臥病在床,無法履行隊務的話,再怎麼說一番組也不能總是靠著平時新八偶爾的關照,就這樣下去吧……新八可還有他的二番組要擔心呢……”他嘟嘟噥噥地說著,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把目光投向了麵前穿著女式浴衣的她。

“……因此,有必要任命一個人來代行管理一番組的職責。再怎麼說,有任務的時候,也不能總是靠著彆的乾部去代為傳達和組織吧……”他這麼說著,不知為何,卻好像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來做一番組的伍長。明天開始就上任。在總司養病期間,代行他在一番組的工作。”他注視著她的目光堅韌起來,眼神灼灼地直視著她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柳泉感覺好像自己頭頂上突然打了個炸雷一樣,頓時腦袋嗡的一聲,完全懵了。

“我……我?!”

她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土方先生是說……讓我來代替總司君,履行他的職責嗎?!”

“……啊。”土方隨意地答道。下了這麼驚世駭俗的決定之後,他又好像平靜了下來,把臉轉開不再看她,而是注視著街頭擁擠的人群。

“……當然,不是沒有比你更有資格接任的人選。不過,考慮到還要幫我來完成一些隊務和文書方麵的事情……那些大老粗們大概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兼顧這兩方麵的工作吧。”

他淡淡地解釋著自己作出這種決定的理由。

“何況,讓你來的話,總司也不會多心吧。要不是到了不得不任命一個人來代替他完成隊務的地步……我也不會下這種決定的。那家夥……可是個自尊心異常強烈的人呢。”

注視著土方的側顏,柳泉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內心的擔憂、矛盾和掙紮,幕府麵臨的、江河日下的局麵,雖然有望成為幕臣、但仍然因為鄉下的出身隱隱受人輕視的處境,和衝田的舊情誼,舊日的同伴離隊所帶來的痛苦和困擾,積累得愈來愈多的隊務的困擾,一番組因為群龍無首而逐漸顯出的人心渙散、紀律鬆弛的危機……所有的困難和問題,都像一顆顆大石頭一樣堆在新選組副長的肩上,沉重至極。假如再置之不理的話,總有一天,這些事情會把新選組壓垮——即使他再有力挽狂瀾的心誌,也不可能麵麵俱到。

即使在這麼沉重、這麼艱困的情形之下,而且還因為她對他有所隱瞞而感到不快……他仍然選擇了相信她,讓她來代管重要的一番組嗎?!

……這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像得到的,超級蘇、超級異想天開、超級不可思議、又超級讓人感動的情節吧?!

柳泉慢慢地微笑了起來。

“是!副長!”她清脆地應道。

“我一定不負所托,把一番組的責任好好擔負起來。……還有,我會讓總司君不去多想的哦?”

她補充的那句話,卻引來他的側目。

“……怎麼總覺得你的做法會給我帶來更多困擾的啊……”他抱怨似的嘟噥道,大概是因為想起了從前的什麼事情,臉色一陣陰一陣晴,最後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好像放棄了現在就為這件事心煩。

“總之,說了這麼多發脾氣似的話,在祭典上也真是不合時宜啊。……你是來看送神火的吧?難得的機會,就去更好的觀賞地點看吧。”

他硬生生地把話題拗到另外的方向,然後撇開臉,表情有點不自然似的邁開腳步。

這次,他走得比剛才慢多了,好像在刻意控製著自己的步速,以配合踩著木屐還不熟練的她似的。

他們來到河邊,隔著一條波瀾不興的鴨川,望向對岸在夜色下闕黑的山峰,半山腰上已經點起了熊熊的火焰,構成一個巨大的“大”字。明亮的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大半座山峰和一方夜空。

他們在河岸上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並肩站在那裡,遙望著對岸黑色沉默的山巒,以及半山腰上熊熊燃燒著的送神火。

“說起來……為什麼要在盂蘭盆節的夜晚,在山上做出這種燃燒著的文字呢……?”柳泉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站在她身旁的土方沉默了一霎。

“據說,送神火,是為了撫慰歸還死者國度的亡魂而點燃的。那些回到人間的亡魂,看過這送神火之後,就要重新回歸冥界了啊……”他也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現在,和我們一道注視著這壯麗的火焰的亡魂裡,一定有曾經的新選組隊士,也有被我們斬殺的亡靈吧……那些因為我的命令而殞命的隊士們,也在看這送神火嗎?在戰鬥中死去的,被命令切腹的,變成羅刹為血而狂最後消亡的人,全部都是因為我而死去的。他們會怨恨我的吧?”

他的語氣裡不同尋常地帶著一絲感歎似的唏噓。這令柳泉陡然吃了一驚。

“才、才不會是這樣……”她下意識就要反駁他這不吉的推測。但是在她說出下麵的話之前,就被他打斷了。

他輕輕地苦笑了一聲,“可以了,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我自己還是很清楚的。我既沒有想在榻榻米上善終,也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死法。”

不知為何,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卻突然在她心中勾起了深切的痛苦。她猛地轉過頭去,在夜色裡注視著他仍然顯得十分俊朗的側臉。

“雖然說不定那些家夥裡,真有帶著點不甘心而離去的人……”她有絲急切地說道,“但是他們最後總會理解副長的心情的……因為……因為副長其實是很溫柔的人,所以下命令的痛苦應該是更深切的。上次在島原的時候,土方先生不也對我說過嗎,您並不是生來就是鬼之副長,喜歡瞪著眼睛收拾不良隊士的……”

土方看上去好像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似的。片刻之後,他的眸光似乎洶湧地明滅了一下,側臉的線條好像也莫名地柔和了許多似的。

“哈……?!你總是會說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話啊。那種事情……你怎麼到現在還記得啊?”

柳泉一窒。

……不可能不記得的吧。現在想起來,那是這個動蕩的時代裡,難得出現的美好時光吧?而副長你,也是那美好記憶裡重要的一部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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