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突然咧嘴笑了一笑。
“確實如此啊。……你,說得不錯嘛!”
他的唇角忽然間向上輕輕揚起,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所熟悉的那種自信滿滿的強大表情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不知為何,在重新放下心來的一霎那,她的心跳突然發出咚的一聲雜音。
剛剛有點空閒來思考除了【如何對付酒醉的副長】之外的事情,她幾乎就立刻清晰地體會到,伏在一位男性身上,是怎樣令人臉紅心跳且不知所措的事情。
柳泉的臉在並沒有點燈的陰暗房間裡仍然漲成了紫紅色,渾身的血管好像都在突突地跳著,血流的速度也變快了許多。一股陌生的悸動在她的血管裡奔流著。
必須想點辦法……必須說點什麼來打消這令人尷尬到極點的一切。
柳泉假裝沒有注意到眼下的情景究竟有多麼不正常,堆起敬仰的表情,擺出一副作為一個【幼稚的腦殘粉】所具備的姿態,元氣十足地應道:“我想土方先生一定能夠解決這些的!”
但是聽了她的回應,他卻愣了一愣,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變得好像有些奇怪。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他又改變了主意。
“這世上才沒有把什麼事情都能簡單解決掉的家夥。”他一口就否定了她腦殘粉一樣的言論。
……副長您還真是毫不給人留點麵子啊……柳泉訕訕地想道。
然後他的視線越過了她的肩膀,掠過她的頰側,似乎望向遠方,有絲出神。
“……但是我會讓你看到能讓你說出‘這真是太好了’的結果。”
什……什麼?!
柳泉瞠目結舌,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她驚訝地望著土方,卻看到他眼中透露出的那種確信滿滿的眼神,一點動搖都沒有,並沒有在注視著她,而是筆直地看向前方。
好像仿佛能從中窺見他心底寄宿的、仿佛火一般熱切的什麼東西……
柳泉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真是太好了。”她輕聲應道。
聽到她的回答,土方的身軀似乎一瞬間微微動了動。
然後,他的目光重新轉回她的臉上,就那麼定格在她的眉眼五官之間,就好像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她似的。他那條橫在她腰間的手臂仿佛微微緊了一緊,引得她的身體裡幾乎是立刻就下意識地竄過一陣陌生的寒顫。
“聽好,雪葉,你……”
然而話才說到一半,他的手臂就放鬆了力氣,從她的腕間滑落到榻榻米上。
“……欸?欸?!”
說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有種陌生的失落感,柳泉睜大了眼睛,瞪著已經合上雙眼,鼻息沉沉地睡去的土方。
那條橫在她腰間的手臂此刻也明顯地放鬆了力氣,就那麼虛虛地搭在她柔細的腰肢上。柳泉沉默了片刻,輕輕伸出右手背到身後,握住他的那隻手臂,慢慢把他的那隻手從自己的腰間拿開,輕輕地放到了榻榻米上。
然後,她儘量小心翼翼地從他身上爬了下來。剛一接觸榻榻米,她就疲憊得身軀一垮,翻身坐倒在他的身旁。
不知不覺間已經緊繃了過久的時間,鬆懈下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心臟東一下西一下地跳動得極不規律。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短促地悶聲笑了一聲。
“真狡猾啊,土方先生。”
……這樣算什麼呢。
根據她的經驗,喝成這樣,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也許什麼都不會記得了吧。能喝到這個地步,他的心中究竟隱藏了多少無法說出來、隻能一個人承擔和消化的煩惱和困擾呢。
“喝成這樣還能一個人摸回屯所來……該說是您的方向感太好嗎。”她默了一下,苦笑著調侃了一句。
“新八和左之大概都在島原倒頭大睡了吧……角屋又不是沒有替喝醉的客人準備好休息的房間,乾嗎還要跑回來……萬一半路上走丟了或者掉進鴨川裡可怎麼辦——”
這麼半是責備、半是戲謔似的說著說著,她突然有點繃不住,唇角慢慢勾起來,露出一絲好笑的表情。
先前那種尷尬感慢慢消去,也許是因為斷定副長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不會存有今晚這種糟糕的回想,所以儘管她微妙地產生了【今天發生的事件不知道到底是誰吃了虧】這種奇怪的念頭,但是也並沒有拘謹到從今而後再也沒膽攻略副長這樣的地步。
說穿了,副長雖然愛操心愛炸毛,而且好像還被這個世界的劇情之力所影響而總是對千鶴額外優待、和顏悅色;然而總的來說,他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家夥。
簡而言之,某個人一旦被他劃入【自己應該操心】的範圍,他就傲嬌得好有趣,從那人會的劍道是不是實用、上了戰場會不會丟命,一直到今天的飯吃沒吃飽或是薪餉都花到哪去了、需不需要存起來寄回家,事無巨細都能找出他要操心的地方,並且又吼又叫地生怕彆人發現他在關心自己——
這麼想著,就覺得也沒有那麼怪罪副長剛才喝醉了不按常理出牌了。
柳泉這麼自我安慰著,把一旁的被子拖過來蓋在土方身上,然後走出了房間,替他關上了房門。
她一路上都繃著身體、臉色也很僵硬,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門一關、毫無形象地往地上一坐,呆呆地思考了一陣子,突然身體往後一倒,後背靠在隔扇上,長長呼出一口氣,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暫時消失了。
不知為何,以前曾經被衝田強迫著幫他藏匿副長的《豐玉發句集》時看過的俳句,此刻忽然在她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那是土方的筆跡,在潔白的紙頁上寫著:
【求而迷/不求則無惑/戀之道】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