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他們今晚闖入仙台城的目標——千鶴,突然在一旁出聲了。
“父親……是舊幕府軍的同伴嗎?”
大概是因為在幾人剛才的唇槍舌劍中,衝田已經不動聲色地暗中移動到接近千鶴的位置上,千鶴也因此安心多了,所以臉上此時浮現了一抹希冀的神色,重新鼓起勇氣來問著她那個在失蹤已久之後重新現身、卻已經變得讓人不認識了的父親。
雪村綱道溫柔地衝著他的女兒笑了。
“我是你的同伴啊,千鶴。我不打算參與人類之間的爭鬥。讓我們向滅亡我們一族的人類複仇,用我們的雙手來創建鬼族的王國吧。”
他對人類的蔑視,毫不保留地流露在他的語氣裡。
大廳裡的眾人臉色各異。千鶴好像還想說點什麼,但是此時,無數黑影突然從外闖入大廳。
他們都有著赤紅色的眼眸和銀白的發色。
山南柔和地笑道:“啊,他們好像也注意到了入侵者呢。”
“在這座城中不隻有新政府軍的羅刹,也有我們新選組的羅刹隊留在這裡。”他好像是在為幾位先來的闖入者們解釋現狀一樣,臉上漾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個國家所有的羅刹現在都集合在這裡。”
包括被雪村綱道改良過的新型羅刹、新選組原有的羅刹隊成員,還有自行喝下變若水的新選組的乾部們——山南、衝田、平助……
在燈火通明的大廳裡,身著洋服的山南好像笑得極為開懷似的。
不得不說洋服是更適合他的衣著,很好地襯托出他俊秀斯文的氣質。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被變若水的毒性驅使著的危險人物,或者可以拋棄自己守護多年的信念,與鬼族和敵人攜手合作的瘋狂的野心家。
……現在,他看起來,仍然是她所熟悉的、她深深懷念著的,那個從前的、溫柔而強大,充滿著控製一切局麵的自信和謀略的新選組總長,山南敬助。
這種念頭一瞬間突然令柳泉有些心酸。
她默默地轉開了視線,右手靜悄悄地摸向腰間,碰到了插在腰帶裡的劍柄。
“以持有西式兵器的新政府軍為對手,這是能夠打倒他們的最終兵器。”山南仍然用那種充滿自信和驕傲的語氣微笑地說著。
在那些羅刹的眼裡看不到一絲理性。他們隻是被製造出來的、純粹的殺人工具。這樣的造物,正如山南在離開白河城前往仙台的前一晚所說的那樣,是失敗的作品呢。
雪村綱道的臉上浮現了又是興奮、又是瘋狂的一抹扭曲的笑意。
“來……幫幫我吧,千鶴。對我們首領來說,你的存在是必要的。利用這些羅刹來振興鬼族吧。”
聽到這種瘋狂的發言,千鶴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不是因為害怕或恐懼,而是因為極度的悲傷。
“我認為你錯了,父親……”她勇敢地回答道,對著麵前這個自己不惜犧牲性命也要去尋找的、自己最親近的親人,大聲說道:“為了創造自己的國家而犧牲彆人,我是絕對不會讚成的!”
……說得好,千鶴。
柳泉在一旁默默地想著。
不愧是應該身為女主角的重要人物。不愧會受到新選組所有人的喜愛和保護……正如山南所說的那樣,千鶴的溫柔不會帶給彆人痛苦,隻會帶給彆人鼓勵和支持……
雖然弱小,雖然溫柔,雖然沒有很強大的能力……可是一直這樣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支撐著自己所重視的大家的人,就是千鶴小姑娘啊。
就連柳泉都不由得要為千鶴的勇氣和決斷力而鼓掌呢。
要為了這些和自己相處僅僅幾年的人們,拋棄對自己有養育之恩、和自己始終相依為命的父親,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但是千鶴好像毫不猶豫就做到了。
這種高尚的溫柔,和“清原雪葉”那種在黑暗裡扭曲了的倔強與悍勇完全不同。
作為原作者所設定的“清原雪葉”而言,她所拋棄的,是從來都沒有對她好過哪怕一點點的黑暗過去,是給予她深重磨難與恐懼的扭曲家庭。她作出這樣的決定完全不需要什麼掙紮與矛盾,她隻需要毫不猶豫地向著自己迄今為止短短的生命中最美好的光亮奔去就可以了。
所以作為“清原雪葉”所具備的倔強與悍勇,都隻是色厲內荏的外殼。都隻是她為了抓住那點美好的光亮所努力拿出來交換的代價。她必須拚上性命才能夠得到那一切,所以她隻知道一種拚上性命去追求和取得的方式。
【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對待你和對待雪村君完全不同的原因。】
麵前這個微笑得那樣溫柔的山南先生,曾經也對她說過這樣殘酷而真實的話啊。
……當時這麼對她說著,捅破覆蓋在她眼前的那層迷思的山南先生,即使明知道這麼說出來會給她招致失落與痛苦,也一定要這樣說……是出於他獨有的溫柔嗎?
柳泉不知道,也沒有答案。
而此刻,山南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她身上。
他把視線投向土方。
“……幫助新選組也可以。綱道君是那麼說的。”他用一種鄭重其事的語氣,勸誘似的說道。
“怎麼樣啊,土方君?率領這些羅刹,一同和新政府軍抗衡,不好嗎?”他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眼裡似乎放出熱望的光芒來。
土方平靜而簡短地回答了他。
“我的回答早就決定了。”
一直以來,他尊敬著山南,也隱隱提防著山南。他們經常會意見相左,在山南還沒有變成羅刹之前就是如此;但是現在,土方的目的更加明確了——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山南近乎瘋狂地推進關於羅刹和變若水的研究。
山南很明顯也知道這一切。
嗆啷一聲,他的太刀出鞘了,被他握在手中,刀尖指向了土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