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明治元年——也就是原來的慶應四年——的九月中旬,仙台藩的想法不斷地向恭順派傾斜,再長時間地逗留下去可能會有危險。
大鳥圭介率領的軍隊也已經到達仙台與大家會合。大家一致認為應當儘快離開仙台。
榎本武揚的艦隊停泊在距離仙台城不太遠的地方,為了與他的艦隊會合、一道渡海北上,在一個秋日的傍晚,新選組離開了仙台,前往蝦夷地——也就是日後的北海道。
當進入仙台城外的森林,走了一段路之後,眼看就快要和艦隊彙合了,土方卻突然下令就地休息。
柳泉現在還充任著一番組代組長之職,並且在乾部們不斷地犧牲或離去的此刻,早已經通過作為局長的土方重新的任用這一舉動而無言地洗清了自己的名譽;所以這個時候她也並不跟在土方身邊行軍,而是走在一番組的隊伍裡。
當傳令兵帶來土方的命令後,柳泉雖然覺得艦隊就在前方還要休息有點奇怪,但是忠實地執行土方的每一道命令幾乎已經成為了新選組眾人的習慣。於是柳泉也就如實下令就地休息。
剛剛安排好一番組這邊的事情,傳令兵又氣喘籲籲地跑來了——這次是傳達土方的又一道指示。他命令柳泉立即前去見他。
雖然奇怪於土方為什麼不把去見他這種命令和剛才那道就地休息的命令一起傳達就好了,柳泉還是一點時間都沒有耽誤,立即跟著傳令兵走了過去。
土方居然不在隊伍的最前麵,而是在旁邊的一片小樹林裡。
在母成峠之戰結束後,島田已經重新趕到仙台來與新選組本隊合流;此刻他和那位嶄露頭角並沒有多長時間的年輕乾部相馬主計也正在忙碌著。看見柳泉走過來,那兩人都衝著她打了個招呼。島田則指著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說道:“土方先生說他在那裡等你。”
柳泉感到更加狐疑不解了。她謝過島田,猶猶豫豫地向著那片小樹林走了過去。
直覺在她身體裡叫囂著——突然下令原地休息,傳她見麵的命令稍後才單獨下達,現在又把會麵地點定在避人耳目的一片小樹林裡……在新選組一再敗退的現在,這種情況,總不像是要發生什麼好事吧……?!
土方站在一棵樹下。聽見柳泉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看著她。
“你留下,清原。”
這句話來得簡單乾脆,柳泉有那麼幾秒鐘內大腦一片空白,壓根意識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欸?!”她在極度震驚之下,隻能發出這種單音節的疑問聲。
“你遠離戰爭吧。”土方平靜地說道,“你沒有必要再跟著我們了。”
柳泉:!?
她錯愕地盯著他,大腦似乎被極度的驚異凍結了,完全沒有要重新開始轉動的意思。
“你……你說什麼?!”
土方露出一種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用這種呆相作為反應的焦躁表情來。
“你是個女人。”他用一種冷靜得可怕的語氣說道,“新選組不需要女人。”
這句話仿佛攪動了柳泉凝固的神經,她的大腦終於又開始軋軋地轉動了,像是缺乏潤滑的門軸一般,發出吱吱嘎嘎的刺耳響聲。
“……你以前說過我可以留下來的!”為了壓過自己頭腦裡發出的刺耳聲響,她更大聲地爭辯道。
記憶在腦海中漸漸複蘇。柳泉感到一陣慢慢湧上來的憤怒現在才占據了自己的頭腦和胸腔。
“你以前對我說過,‘你未來不管因為任何理由,打算退出新選組的行為,都是觸犯局中法度的表現,必須切腹’!”
“……我可不想為這種事情切腹啊!”柳泉大聲吼了出來。
很好,她現在可以理解土方把談話地點選在這裡的良苦用心了。
既然怎樣大喊大叫都不會被彆人聽見的話,她還要維持著那些虛假的風度做什麼?她已經馬上就要被新選組的副長——不,現在是新任局長了——趕出新選組了!
上一次他讓她離開,是為了讓她去救近藤局長。可是這一次,毫無預兆、毫無來由地,又是為了什麼?!
……不管是什麼樣的狗屁理由,她都不會同意的!
“我們接下去要在蝦夷重整實力,發起總反攻。即使一時間不能擊敗新政府軍,我們也可以依托蝦夷地的天然地理優勢,在那裡建國,作長期對抗的打算……”
土方的聲音冷靜得令人感到心頭一陣寒意刺骨。
“所以,我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的,你就彆擔心了。”
“既然會取得最後勝利……”柳泉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來,“為什麼現在還要趕我走?!”
土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用令人覺得發冷的眼神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