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的,居然是係統菌當初為了給玩家普及同人原作的相關劇情,強行塞進她大腦裡的畫麵,仿佛電影在重播一樣。
那是六年以前的一個夏日,在京都的道場裡,男裝的“清原雪葉”跌倒在地上,少年衝田的刀懸停在她額頭上方幾寸處的位置。正當她以為自己所有的努力——包括在那個鬼畜尼桑的逼迫之下不得不接受的任務——都將失敗的時候,那一刻那個劍術高強的少年突然抬起頭來,臉上淩厲的神情霎時間換成了一種滿不在乎的笑容,衝著剛剛走進來的那個男人說道:“哎,土方先生,這個家夥的身手還不錯哦。”
那個男人聞言,嚴厲的眼神帶著點評估的意味,一瞬間如電光般掃向“清原雪葉”的身上。正巧她也同時抬起頭來,呆呆地看向他,因此他們的目光在半空瞬間交彙了。
然後,那兩道嚴厲而帶著審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仿佛漫長無儘的一段時間,當她所有偽裝的勇氣馬上就要燃燒殆儘的時候,她聽見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平靜地說道:“哦,是嗎?那就留下來吧。”
那就是在這個世界裡,土方歲三與清原雪葉的第一次見麵。
從那一刻開始,無數時光水一樣地流過。他們一起經曆了想像不到的歡樂、輝煌、危難與艱困,同伴們來了又走了,刀光劍影,流血成河,生命在這其中似乎是最不重要,也是最重要的東西;於他們而言,相聚永遠是短暫的,永恒的隻有死亡降臨時的彆離。但是即使再痛苦,再悲傷,經曆再多彆離也不肯放棄的東西,也同時存在於他們的心中——那是新選組的精神,新選組的信念,新選組秉承著的義理,新選組永不倒下的誠字旗。
延續著原作裡那樣的回憶,柳泉的腦海裡慢慢浮現了一行行文字。
那是同人原作裡,對這位蘇到極致卻最終炮灰的女配角,唯一的一次長篇大論而細致入微的心理描寫。
【沒有他的話,她不會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不會成為一個像今天一樣,足以令自己感到驕傲,可以昂首挺胸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強烈的情感和難以言喻的愛情湧滿了她的心口。】
【為了擁抱這個人……】
【為了和他一起追尋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我一定是為了這個才努力到現在的。】
【從前所經曆過的那些黑暗和恐懼……】
【今後還將麵對的那些艱難困苦……】
【也一定是為了能夠得到這個人,才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柳泉想,能夠為這麼一個最終被炮灰掉的女配角都建構起如此龐大的背景設定的同人作者菌,果然……還是有其獨到之處的。
因為此刻,她居然感覺,站在“清原雪葉”的立場上,再沒有什麼話,能夠比那幾句描寫更加貼合人物的內心了。
雖然在原作裡,這些描寫是當“清原雪葉”最終站在弁天台場的戰場上,遙望著副長在曆史上中槍犧牲的一本木關門方向,永遠期待著再也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副長來到奮戰於此地的新選組的同伴之中時,不幸中了流彈倒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所想到的心理活動;然而在這個世界裡,在副長溫柔而熱情地親吻自己時,作為“清原雪葉”而存在於這裡的柳泉卻覺得——
【說不定……還真的是這樣啊。】
這樣的念頭浮現在心中。她默默地收緊了一點環繞在他背後的雙臂。
……所以,帶著那些傷痛和美好的記憶,帶著始終不改的誌向和責任,沉重也好,輕鬆也好,脆弱也好,堅強也好,不逃避,不放棄,就這麼兩個人一直活下去,一直往前方走下去——
她感覺他的嘴唇乾燥而溫暖,最初落在她唇上的時候似乎微微帶著一些緊繃感,像是沒來由地在緊張——可是作為新選組的鬼之副長和蝦夷共和國的陸軍奉行並,他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所以最初那種雙唇相觸的感覺非常輕柔;然而片刻之後,仿佛是認識到了她並沒有離開、也沒有退卻的意思,他微微頓了一下,突然非常迫切地加重了壓在她唇上的力度,像是在確認著她的存在一般,把她禁錮在自己的懷抱裡。
對她而言,似乎整個世界鋪天蓋地全部都是他的氣息,也許是因為長期以來他習慣於常常喝茶而並沒有其它什麼惡習的緣故,他的唇齒之間居然都是淡淡的茶香,和她想像中的那種又是煙葉的味道又是酒味的豪邁大男人感覺完全不同。那帶著茶香的唇齒碾過她的嘴唇,輕輕啃噬著,似乎隻是在順從於自己的直覺,好像有點意外的笨拙——這和她想像中那種情書堆滿屯所案頭、就連島原的遊女們都很仰慕的新選組副長+劍豪的英雄形象又有著微妙的錯位感,她不由得微微彎起了眉眼,無聲地笑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嘴唇終於稍微離開了一點;他們氣息不穩,呼吸紊亂,互相注視著對方的眼眸裡殘存著因方才的吻而勾起的溫柔和熱情。就這樣彼此凝視著,最後還是柳泉漲紅了臉,低聲問道:“土方先生……還記得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他微微一愣,目光一瞬間飄遠去,幾秒鐘後又回到她的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其實她也知道,一開始在他心目中,“清原雪葉”這個名字遠遠沒有那麼重要,值得特彆在意。
“清原雪葉”不過是在公開招考隊士中成功過關的其中一人,又沒有特彆出眾的表現,最後還敗於衝田的劍下——雖然衝田以新選組的第一名劍士而出名、能贏過他的人幾乎沒有,但這次失敗還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神經。
回想起來,在“清原雪葉”的劍脫手飛出去,衝田手中的刀鋒一瞬間指向她的前額時,她一定會真的以為自己會在什麼事情都還沒有做過之前,就死在那裡吧。
然而從那一刻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幾乎超出了她的預期。
衝田收回了手,並且在土方的麵前稱讚了她的表現。而新選組有名的鬼之副長,隻憑著衝田的一句話,就同意讓她留下來。